菜农姓王，五十来岁，认识他的人都称他为老王头。

他得知送菜的四海驿馆发生了凶杀案，又被抓来问话，吓得魂儿飘。

他哆嗦着跪在地上，六神无主地喊冤，说他是勤勤恳恳、老实巴交的卖菜人，没有杀人。

“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例行问话。”叶姝影安抚他的骇惧与焦灼，“你送菜到楚园，有没有看见古怪的人，或是不寻常的事？”

“那倒没有。”老王头道，“草民把菜送到灶房的许管事手里，就离开了。”

“你送菜途中，可有离开过那些菜？”沈慕问道。

“没有……”老王头忽然顿住，“草民想起来，昨日草民快到四海驿馆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看见一位年轻姑娘蹲在地上，过去问了两句。”

“你跟那姑娘说话多久？”

“草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肚子疼。也就说了几句。”

沈慕本能地看向叶姝影。

她的心尖一颤一颤，那种感觉回来了。

以前她和沈慕梳理、推演案情时，总会看向对方。

那种心领神会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接着问：“那姑娘自己走了吗？你回来后是否发现河鲜、菜蔬有何不同？”

老王头想了想，“好像并无不同……”

“你再仔细想想。”

“三条黑鱼……好像没那么活泼了，大虾死了几只，但草民出门时，每只大虾都是鲜活的。”

谢地把老王头带下去。

叶姝影道：“凶犯布局，把老王头的三条黑鱼、

大虾换了。凶手在黑鱼和大虾做手脚，东楚国使团的人吃了，便会嗜睡，而且很难清醒。”

少少道：“这下药的法子还挺高明，我都没想到。”

乔飞羽打趣道：“若你想到了，可以当凶手了。”

沈慕沉郁道：“老王头说的那姑娘，也许是个突破口。”

叶姝影点头，“稍后我找老王头问那姑娘的容貌。”

“昨夜，华章公主为何去喝酒，而且喝得醉醺醺的？”少少不解地问。

“……华章公主应该在寻我，但找不到我，便去酒馆喝酒。”沈慕尴尬了。

“她有没有喝酒，都躲不过生死劫。”叶姝影道。

“怀王殿下是有几分运气在身上的。昨夜他没回四海驿馆，不知去了哪里。”乔飞羽问沈慕，“你问他了吗？”

“没来得及问。”沈慕满脑子都是案情，暂时没想到这个事。

叶姝影默默地想，也许楚容晔和叶洛雪在承欢山庄待了一夜。

若他没去承欢山庄，而是在四海驿馆吃饭，也会跟华章公主一样，死于非命。

现下唯一的线索是老王头遇到的那位姑娘。

叶姝影根据他的描述，画出那位姑娘的画像。

沈慕传令下去，全城搜捕。

……

散衙后，叶姝影和少少回到侯府。

往日里冷清的侯府，突然变得热闹，人来人往。

礼部尚书沈濯指挥下属和内侍，从国库搬了不少好东西到侯府。

不能让怀王殿下觉得寒碜。

他回国之前，务必把他伺候得宾至

如归。

否则，若他告到御前，他这个礼部尚书又要遭殃了。

楚容晔挑了一处不够宽敞、陈设寻常的院子，陈管家也觉得寒碜。

可是，怀王殿下非要住在那处院落，有什么法子呢？

陈管家看见叶姝影回来了，立即道：“大小姐，怀王殿下挑了二小姐住过的那处院子。”

“他想住哪儿便住哪儿。”少少觉着，只要不侵占主人的院子便可。

“好好伺候，以怀王殿下为先。”叶姝影叮嘱道。

“是。”陈管家应道，“晚饭如何安排？怀王殿下的饭菜送到那院子吗？”

“送过去。”

她刚说完，看见怀王殿下走过来，便上前行礼。

楚容晔拱手一礼，“叶少卿，叨扰了。”

叶姝影请他移步说话，“昨夜您一夜没回四海驿馆吗？去了何处？”

他颔首，“昨夜本王与令妹在承欢山庄喝酒，贪杯睡着了。”

“洛雪和殿下过了一夜？”

她惊讶地瞠目，没料到他这般随便、轻浮。

这就是他选择暂住自家侯府的原因吗？

楚容晔恳切道：“本王知道昨夜……毁了小雪的闺誉，但本王不是随便之人，定会对她、对侯府有所交代。”

“女子重贞节，重闺誉，望殿下莫要毁了洛雪。”

叶姝影心想，叶洛雪不像自己成长于山野，所思所想到底有所不同。

她的提议是否害了叶洛雪？

楚容晔对陈管家道：“稍后本王与叶大公子、叶少卿一起吃饭，无须特意为本王多

做几道菜。”

陈管家称是。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寒碜了东楚国怀王。

沈濯安排好一切，向楚容晔告辞。

最后，他对叶姝影道：“叶少卿，若怀王殿下有何要求，或者你有何困难，尽管跟我说，我来解决。”

她点头称是。

沈慕走进来，看见父亲，拱手一礼。

沈濯拱拱手，离去。

才走了几步，他突然转身看裴阎王。

裴阎王的身形跟小慕有几分像，而且背影和走路的姿势也像。

“裴阎王怎么来了？”少少轻声问叶姝影。

“指挥使，案情有进展吗？”叶姝影故意问道。

“无关案情。怀王殿下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沈慕去见楚容晔，说已在侯府四周部署重兵，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楚容晔道：“本王相信你，但其实不必大张旗鼓。”

“殿下的安危和查案是我的头等大事，我自是不敢有半分懈怠。”沈慕郑重道，“今后，我也要住在侯府。”

“你跟本王住一个院子？”楚容晔错愕不已。

“自然不是。我是粗人，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都行。”

沈慕已经想好了，就住在采薇苑旁边的小院子。

吃饭时，叶洛风温润持礼，说了一番场面话。

楚容晔颇为随和，请大家莫要太过拘谨、刻意，把他当作知己好友便可。

叶姝影给他盛了一碗老鸭汤，“殿下若觉得这些菜不合口味，尽管提出来。”

“本王不挑吃食，再者我想尝尝洛阳的家常菜，这不正

好吗？”

他优雅地吃着。

沈慕以为她会给自己盛一碗，毕竟他也是客。

但，没有！

这顿饭，他看着她“伺候”怀王殿下体贴周到，味同嚼蜡。

都是客，待遇竟是天差地别吗？

饭后，众人各自回院子。

下人领着一人过来，是叶洛雪。

看见怀王殿下在侯府，还跟大姐在一起，她震惊得眼珠快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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