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晏双吃饭的时候, 纪遥就坐在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姿态很从容,和晏双初见他时相比, 他已经变了许多, 他仍然高傲, 却少了之前飘在云端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有了一丝经给淬炼后的平稳。
病得也属实是更重了。
晏双看也没看他一眼, 自顾自地吃饭。
不知道纪遥是从哪找来的厨师, 相当符合他的口味。
绝食?绝个锤子, 口嗨一下得了, 反正小纪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
一顿饭晏双吃得香喷喷,纪遥坐在他身边,基本没怎么吃,全程都在看着他吃,晏双当他不存在, 吃完抹嘴就走, 一秒钟都没耽误地上了楼梯。
纪遥没追上来。
晏双慢慢走到二楼,正看到楼梯二楼的转角摆放了一个素静的花瓶。
冰天雪地的地方, 花瓶里很难得地还插了几支新鲜馥郁的白玫瑰。
晏双伸手轻抚了一下柔嫩的花瓣,手指慢慢向下描摹着优雅的瓶身, 轻声道:“可惜了。”
“嘭——”
清脆的破裂声音在安静的别墅里猛然炸开。
水流沿着碎片的缝隙倾泻而下, 晏双站在一堆碎片里, 心中默默倒数。
三
二
一
急促的脚步声准时地从楼下传来。
在脚步声靠近时, 晏双弯下了腰,从凌乱的水流中捡起了一块碎片。
“你干什么!”
一贯冷淡的声音在看清眼前的场景时变了调。
晏双握着花瓶碎片, 悠然自若地回过脸。
纪遥一手撑在楼梯一侧的墙边, 面色阴沉得吓人, 双眼死死地盯着晏双手里握着的花瓶碎片,“你干什么?”
晏双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没作回应,默默地转过脸,自顾自地向地面的那堆碎片伸出了另一只手。
在手指碰到碎片之前,他的手腕便被用力扯了起来,另一只手也被纪遥紧紧扣住,整个人都被纪遥扯离了那堆碎片。
“我问你在干什么。”纪遥语气冰冷,薄怒如冰下的暗流在他的脸上涌动。
而晏双像是对他的愤怒浑然未觉,手指仍捏着那块碎片,轻描淡写道:“没干什么,不小心打碎了花瓶,我收拾一下。”
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
对视的两人都是面无表情,看上去似乎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晏双:谁难受谁自己知道嗷。
过了很久,纪遥才放开了晏双的一只手,去抽晏双指尖那块花瓶碎片。
晏双作势要和他抢,他指尖微一夹紧,纪遥干脆直接用掌心蜷住了碎片。
空气中立即弥漫开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晏双看向纪遥的脸。
纪遥脸色不变,目光中隐含着怒气,掌心一甩,“当啷”一声,尖锐的碎片沾着血迹顺着楼梯磕磕绊绊地往下滚,鲜红饱满的一滴血顺着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开,落在了楼梯的扶手上。
晏双凝视着碎片坠落的方向,片刻之后转过身,抬脚的一瞬间,他整个人被腾空抱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抓住了纪遥的肩膀,晏双回过脸,“你又干什么?”
纪遥一言不发,抱着他提步,走了一步又顿了顿,踢了自己左脚的拖鞋后才继续往上,赤着脚抱着晏双跨过了碎片满地的拐角。
晏双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停留在台阶上的那一只拖鞋上。
跑得这么急啊,鞋都掉了一只。
膝盖拱开了卧室门,纪遥将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晏双人在柔软的床上弹了弹,刚要屈起胳膊起身,肩膀就被按住了。
纪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睫毛遮住了他的眼,藏起了他目光中的情绪,他缓缓道:“你是故意的吗?”
晏双语气轻飘飘道:“我故意什么了?”
按住他肩膀的掌心有些热,黏糊糊的湿意透过衣服快要浸到晏双的肩膀上,晏双扭过脸,神情有些厌恶,“难闻。”
又是诡异的安静。
纪遥一言不发,胸膛缓缓起伏,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良久,他放开了手,后退半步,“衣柜里有衣服,自己换。”
晏双扭头看向睡衣肩头的血渍,坐起身,毫不顾忌地直接将上衣脱了下来,冲着立在床尾的人身上扔了过去。
衣服盖在了脸上,纪遥伸手将衣服抓下,抬起眼,便看到晏双躺在床上,身姿舒展。
“来吧,”晏双拍了拍床,“别装什么正人君子了,要上就上。”
窗外的日光照进屋内,将晏双的皮肤照得更加白皙,他像是白玉雕成,毫无瑕疵,曲线与身段都是那样优美动人。
纪遥没有感到一丝一毫得偿所愿的快乐。
相反的,胸口那股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开始重新在他的胸膛里翻滚,掌心紧紧地攥着柔软的衣物,刺痛的伤口反而成为了他保持理智的最后一道警戒线。
将晏双脱下的睡衣随手缠住掌心,纪遥拉开衣柜,拿了件睡衣扔到了床上。
“穿上。”
晏双:……妈的,这人是不是不行啊?
晏双抬起脸,“你不干是吗?”
纪遥脸色愈发难看,“穿上。”
“我问你干不干?”
“我让你穿上。”
“我不穿,”晏双边说边去抓裤腰,“我不仅不穿,我还要接着脱。”
纪遥站在床尾,看着晏双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都除了个干净。
美丽、干净、纯洁……纪遥愿意用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去形容这具身体。
他无遮无掩地坐在床上,就像是落在叶子上的一滴露珠。
脆弱又剔透,令人为他心惊。
“你想要我,不是吗?”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里全是无所谓,“那就来吧。”
柔软的布料更深地嵌入了伤口,纪遥冷漠道:“你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廉价。”
晏双微笑了笑,“是吗?你常常想象我?”
纪遥轻皱起了眉,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晏双从床上站起,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床上,一步一步向站在床尾的纪遥靠近,他走得很自然,目光始终如钩子一般挂在纪遥的脸上,他走到纪遥面前,放肆地贴近。
“你总是亲我的嘴唇,”晏双抬起一只脚,脚掌搁在了纪遥的肩上,淡淡道:“难道不想试试亲亲其他地方吗?”
皮肤里透出来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往纪遥的鼻腔里钻。
他伸手揽住了晏双的腰。
没有衣服的阻隔,触感柔软又光滑,掌心贴上后就像被吸住一般,是一种妙不可言的亲密感。
下一秒,晏双被推倒了。
然后,他就被迎面而来的衣服罩上了脸。
“穿上,”纪遥的声音冷若冰霜,“睡觉。”
晏双:“……”
行,纪下惠,你够狠,这笔账,他记住了!
第二天开始,纪遥人就干脆失踪了。
晏双本来想再次施展勾引大法都没地方用劲,只能委屈地在小别墅里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的悲惨日子。
顺带每晚烧香拜佛祈求离家出走的“好朋友”能早日归来。
大约半个月后的某个下午,晏双正在卧室外的温泉内美美泡澡,夕阳西下,远处雪山雪景正好,他趴在温泉池里望向楼下。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辆纯黑的越野车疾驰而来,从驾驶位上下来的赫然就是失踪人口纪小遥。
消失了半个月的纪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猎装,腰间束了一根皮带,更显得肩宽腰细,他停在车旁同人说话,脸色很严肃,说着说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仰起了脸。
晏双与他对视了。
纪遥看了他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身进了别墅。
没一会儿,纪遥上来了。
他推开浴室的门,短靴落在地面,“泡温泉?”
晏双没给他好脸色看,也没问他这半个月去哪了,冷淡道:“废话。”
纪遥也并不生气,他摘了手套随手扔在一边,蹲下身,将手浸在了水中,片刻后将手拔出,弹了弹手指,道:“别泡太久。”
“你管我。”
纪遥沉默片刻,捡了手套坐在了温泉边的椅子上。
晏双矜持地将脖子以下都埋入了温泉,“你能别坐在这儿盯着我吗?”
纪遥将手套在掌心拍了拍,淡淡道:“秦羽白在找你。”
晏双:儿子找爹有问题吗?!
“魏易尘也在找你。”
晏双:狗找主人有问题吗?!
纪遥抬起眼,神情淡淡,“找你的人倒还真不少。”
晏双一脸无辜,“那我老公呢?”
纪遥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晏双,片刻后扭过脸看向了不远处的雪山。
夕阳落得很快,天色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阴沉,天空的云是压抑又浓重的灰,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当天夜里,晏双正躺在床上要睡的时候,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晏双只扫了纪遥一眼,就继续拉着被子睡觉了,这哥们每次都跟闹着玩似的,他不奉陪了。
纪遥沉默地走到窗前,伸手将窗帘拉开,兀自伫立在落地窗前。
卧室里有种别样的安宁。
纪遥静立着,看向漆黑一片的窗外,夜色中,远处雪峰轮廓变得有些模糊。
听说今晚会下雪。
黑暗中,被窝里隆起了一团。
纪遥在床边坐下,视线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清晰地看到了晏双柔和的轮廓。
双眼定定地看着那张脸,纪遥的大脑里跳跃出了无数喜悦的火花。
手指在靠近熟睡的脸颊时又停顿在了空中。
他喜欢秦卿。
对他的喜欢是欣赏、向往与不打扰。
对晏双呢?
他憎恶他的欺骗。
他怨恨他忘记一切的若无其事。
……却在每一个见不到他的时刻焦躁难安。
看不见的时候,不断不断地想起他。
看见的时候,莫名其妙便觉得高兴,而有时,他又会很生气,气得简直快要发疯,不得不暂时远离晏双,却又在他这样主动的分离中日思夜想。
这样矛盾的情感到底又该怎么定义?
纪遥垂些脸沉思了一会儿,视线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呼吸忽然一滞。
下雪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风中飘散,在黑夜中依然雪白、耀眼。
纪遥静静看了一会儿,他回过脸,却对上了晏双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晏双也正看着窗外的雪。
“下雪了……”
晏双声音轻软。
“嗯。”
“好美。”
纪遥又看向窗外。
雪又疾又利,铺天盖地地压下,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一般,纪遥回过身,目光在晏双的脸上流连了片刻,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挑起了晏双的下巴,嘴唇轻贴在晏双的唇上,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他低声道:“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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