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夏目清羽还是老样子，把初鹿野铃音送到公寓门口就准备道别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忘一拍脑门，嘱咐女朋友。

“喔，对了，记得提醒一下平藏先生去交一下罚单。”夏目清羽的视线在四周扫过，在确认安全后，凑到初鹿野铃音耳边说。

“这就是你送给我老爸的圣诞礼物？”

初鹿野铃音愣了一下，嘴角旋即轻轻扬起，“可……真够特别的。”

“礼轻情意重嘛，希望平藏先生不是那样拘小节的人。”面对女朋友的吐槽，夏目清羽一时间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合适，嘴边溜出了烂话。

怎样都好……

平藏先生应该是宽容大度的人吧？

应该不会情绪用事吧？

然后请自己吃花生米吧？

夏目清羽越想越没底气。

“赤兔都还搁在路上呢。”初鹿野铃音看着他，提醒道。

“喔，我的上帝。”

夏目清羽醒悟般一巴掌糊脸上，“今天是圣诞节就算了，明天我起床就打公路救援电话。”

“希望明天早上起床，赤兔不要只剩腿了。”初鹿野铃音面带微笑，开起玩笑。

“劫匪有这么敬业么？圣诞节也还在加班？”夏目清羽的心真的有些累了，疲惫的叹了一口气。

“真说不准呢。”初鹿野铃音若有所思片刻，说。

被女孩这么一提醒，夏目清羽方才察觉到有些不得了的东西。

从成熟的大人视角来看，车刚送出去的第一天，一个没有驾驶证的少年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兜风，乱停乱放被贴了罚单，还必须让他老人家去擦屁股。

最后，要是车还没了。

他想都不敢想。

此刻，他终于彻彻底底的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小声喃喃道：“那我可真该考虑，要不要明天登门负荆请罪了……”

“好了，就这样。”

初鹿野铃音见他怂了，方才笑起来，朝他挥手，“圣诞快乐。”

“嗯，圣诞快乐。”夏目清羽愣了一下，也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挥了挥。

一片片雪花从他们目光间慢慢飘落。

世界再变白，也在变安静。

他们亦是。

一辆车从他们身边的公路驶过，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很是清澈，就好像在云南什么特别的氛围。

“的确该告辞了。”

寒风灌进脖颈，夏目清羽打了一个哆嗦。

今天他这一身可一点儿都不厚，刚刚一直在疯，还真不觉得冷。

但世界安静下来了，心也静下来了。

一切的感知就开始变得清晰了。

他跺跺脚，朝手里哈了一口热气，语气欢快的接着说，“待会儿，雪化了可就更冷了。”

“那……晚安？”初鹿野铃音眨了两下眼，盯着他，温柔的说。

“嗯……晚安。”夏目清羽神情也愣了愣，点点头。

心中有一种‘今天不是才刚开始，却要结束了’的恍惚感。

两人口中喷出的白雾撞在了一起。

两人道完别，夏目清羽把手又揣回兜里，扭身朝下一个路口走去。

初鹿野铃音就站在公寓光亮处，目送他。

至于为什么？

大概是出于对一个人的了解吧……

不出意外的话，按照男孩以往的做事风格，他一定会半路回头说点什么的。

她如此坚信。

更不想错过。

果不出其然，夏目清羽刚走到便利店前，那盏路灯下，就回头了。

“喔对了，铃音。”他拍拍脑门说，“差点忘问你了。”

“什么？”初鹿野铃音脸上洋溢着得胜的笑容。

“今天你玩的开心吗？”夏目清羽目睹她的笑容，犹豫了一秒，还是问出了声。

他虽不知道她为什么笑的那么开心，但也没有吝啬自己的笑容。

什么嘛？

就这件事啊。

还以为他要问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不过，说起来。

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好像就很喜欢问这個问题。

随意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在问你吃没吃饭一样。

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

这不是笨蛋，还能是啥？

初鹿野铃音努力忍住想骂他的冲动，深吸一口气，鼓起胸脯，一副要朝他大声喊出来的样子。

夏目清羽一看，心里有些小慌。

这半夜的，就算千代田人口密度没有那么大，也不能这样啊，会扰民的。

以他这辈子从小到大在东京长大的经验而谈，和国邻居大多数都是表面和你客客气气，私下就掏出电话报警举报的小人。

结果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我今天超开心的。”初鹿野铃音看着他的眼睛，用与先前无异的音量，平静的回答他。

“你今天也超可爱的。”夏目清羽竖起大拇指，给予赞美。

“快走吧，笨蛋。”初鹿野铃音的俏脸微红轻骂道，声音是糯糯的。

“咋还急眼骂人了呢？”夏目清羽没好气的喃喃。

“不仅骂你，还想打你。”初鹿野铃音抬高爪子，作势要重映《速度与激情》。

夏目清羽见状，害怕的小跑了起来。

要知道铃音那家伙，短跑的爆发力可比他还要猛。

不多拉开点距离，还真有可能被抓住暴揍一顿。

直至夏目清羽的身影消失不见，初鹿野铃音才收起微笑，转身坐电梯上楼。

看见电梯绿色数字逐渐升高，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特别重要的事情。

初鹿野铃音一个人走进家，家里的智能家家具全部都亮了起来，有语音播报功能的，甚至还热情说着‘欢迎主人回家’之类的话。

但越是这样，嘈杂的声音一落下。

就显得家里越是安静。

看起来也空荡荡的。

老爸也没回来。

估计和一年没怎么见的朋友喝醉了。

一身酒臭也不敢回来，只好躺在某个舒适的房间讲究睡一晚。

真是的，每一年都是这个样子的。

算了。

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

一年到头，也让他好好放纵一下。

想到这，初鹿野铃音收起了要给老爸打电话的心。

脱下鞋，轻盈的走进屋。

客厅的位置多了一颗小型的圣诞树。

翠绿的树叶间挂满了闪烁的彩灯，星星点点的光芒，却好像照亮了整个房间。

树下，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

每一个都包装得精美绝伦，从那一个个大的有些离谱的蝴蝶结，也不难看得出又是出自哪个包装大师的手笔。

除了颜色，光从外表来看都差不多。

这些都是小次郎和约翰大叔从宴会那边运回来的，考虑到它们都来自各个名门望族，应该也同往些年一样。

里面装着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东西，车钥匙，宝石项链，限量款香薰之类的。

可初鹿野铃音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靠着松软的沙发上，看书休息了一会儿，让自己暖和起来。

方才褪去霓裳，去泡了一个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

照镜子擦掉额头唇印的时候，她还稍稍犹豫了一下。

后想到，喜欢的话，下次再挑选一只他讨厌的口红色号就好了。

反正他一直都在。

等到睡前工作一切都准备好了后，她轻手轻脚关了各个房间的灯光，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拉开书桌的第一抽屉，这是她的小仓库。

里面满是一些漂亮的小物件。

只谈价格的话，那它们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

可就算如此，什么也不能取代它们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初鹿野铃音从中，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物盒，上面绑着一个很小的蝴蝶结。

这正是昨天那个笨蛋送给她的，她也很遵守约定。

在昨晚差点好奇到睡不着的情况下，仍然把那份期待保留到了此时此刻。

现在，她倒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初鹿野铃音捧着盒子，跪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

虽然心切，但她解绷带的速度依旧很慢。

生怕弄坏了，等会就不能复原了。

耗时漫长的一分钟，盒子终于被打开了。

里面坐着一只有着漆黑大眼睛的布偶小熊。

小熊手里捧着一个蜜糖罐。

糖罐里并没有装糖，而是一群五颜六色的千纸鹤。

那些千纸鹤的翅膀上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各式各样的女孩在向某人表达着爱慕之意的暧昧情话。

“真是的……”

初鹿野铃音当然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故作矜持的小声嘀咕一句。

把那只小熊小心翼翼的抱出来，摸了摸它的头。

与世面上会把线头藏到隐秘位置的布娃娃不同，这只小熊的线头都被暴露在显眼的位置。

而且拼凑成了一句话。

「铃音，圣诞节快乐。」

初鹿野铃音娇小的身躯蜷缩起来，将那只小熊抱在怀里，用脸颊蹭了蹭，往胸前拱了拱。

忽然，小熊肚子里响起了某人欢快的声音。

“圣诞节快乐!(中文)”

“メリークリスマス!”

“Merry  Christmas!”

初鹿野铃音原以为只是一句简单的祝福录音。

可谁料，人声刚落。

房间刚重回寂静。

一道更加欢快的音乐伴奏像阳光一样散进了房间，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奏响。

《Last  Christmas》

——Ariana.Grande

只不过是夏目清羽唱的。

“What  you  did  last  December~”

“You  left  my  heart  a  mess  a  mesa~”

(去年十二月的所作所为，伱让我的心一团乱。)

他的歌喉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

但此时此刻，那并不是减分项，而是加分项。

听着听着，初鹿野铃音的双眸也不知道为何就变得雾蒙蒙的。

小熊肚子里的音乐声依旧很欢快。

她忽然很来气，那个家伙竟敢如此捉弄自己。

大晚上的，要放这种欢快的伤感歌？

哪个女孩子受得了这个？!

她抓起手机，就给那个讨厌鬼打电话。

电话滴滴声，不过三秒，就被对方接通。

初鹿野铃音傻了。

说什么，指责他这份礼物？

“怎么不说话？”男孩见她不做声，便在电话里问。

“……”

“看样子是拆开礼物了。”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很欢快。

“……”

“怎么样喜欢吗？”

“要是你敢给我提分手，我就亲手杀了你!”

初鹿野铃音第一次说出这么凶的话。

话刚从口出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电话的另一边，夏目清羽也被吓了一跳。

他想过，那个礼物一定会让初鹿野铃音恨不得想咬下他一块肉。

可真没想到，破坏力比他预料的还要猛烈。

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身边的人越是会创造甜蜜的回忆，越是会让人离不开他。

“铃音啊，我知道我是一个笨蛋。”

“但我觉得，我还没有笨到会抛弃你。”

“至于为什么呢？”

“你想啊，天底下会有哪个男人会拒绝一个有钱有权，还深爱自己的漂亮女人？!”

为了开导初鹿野铃音，夏目清羽接连在电话里说了好几句。

“万一真的有呢？”初鹿野铃音还是有点不放心，少见的没有安全感。

“那他才是真正的笨蛋咯，就连我都不敢恭维。”夏目清羽语气搞怪。

还深以为然的叹了一口气，弄得电话那头的女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我那个恶劣大小姐勒，大过节的就不要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了，好吗？”夏目清羽清了清嗓子，真诚的请求道。

“抱歉。”初鹿野铃音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了，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别担心，别在意，我这个人记性很差，有些没意义的事情很快就忘了。”夏目清羽语气随意，“过一会儿，我们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花田大师，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有很多女孩都喜欢你了。”

女孩的嗓音温柔无比，“因为你真的很会安慰人呢。”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

“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初鹿野铃音犹豫了一秒。

“只不过什么？”

“It's  the  rascals。(这太卑鄙了)”女孩用歌词回应他。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看样子很有精神。应该还没睡吧？”

“没睡。”

“那就走吧。”电话里的男孩提议。

“走？什么意思？”初鹿野铃音顷刻间冲入云雾。

“你走到客厅落地窗边，朝街对面的马路看。”

“嗯？”

初鹿野铃音把小熊坐在床上，与那群海獭靠在一起，便动身照做。

她很快就发现，高楼之下有一道白色身影在冲她招手。

她家玻璃是防偷窥的，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从外面是瞧不见里面的。

至于为什么夏目清羽知道这个位置，初鹿野铃音能看见，当然是他那天陪平藏先生喝茶的时候，看风景注意的。

毕竟，光路一直是可逆的嘛。

“你怎么在那？你刚刚不是走了么？”

“走什么走，礼物都还没挑呢？”

“礼物？什么礼物。礼物，我不是已经收到了吗？”初鹿野铃音脑回路彻底起火了。

“笨。”

电话里传来轻柔的骂声。

“那是圣诞礼物，现在当然是要去挑生日礼物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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