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一阵刺痛，紧接着，莫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动他的意识。

他的意识如跨越了无尽时间，无尽空间，在刹那间如过了千万年，又如走了千万里。

“唰！”

下一瞬间，他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回归肉身之内，脸上仍有温热，是他方才滑落的泪痕。

“母亲！”

这一刻，莫缺所有遗忘的一切，也都已归来。

他心如刀绞，心中很清楚的知道，在魂归幽冥之时听到叶青瑶的声音，意味着什么。

“三千年过去，母亲她……已经不在了！”

莫缺回头，望向某个方向，目光仿佛能够跨越时空，看到那个令他充满愧疚的地方。

“是前世天地的众生意念，将我从幽冥中唤了回来！”他心中清楚，自己能够自幽冥归来的原因。

事实上，拥有前世天地的众生意念，只要他愿意，他可轻易洞悉那片天地间的一切。

但一直以来，他都没敢借众生意念，去感知叶青瑶所在之地。

身死三千年，他不知道在三千年后，叶青瑶是否还在人世。

他怕看到的，只是一座荒冢。

但这次在幽冥中听到叶青瑶的声音，哪怕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幻觉，莫缺都自知无法再逃避。

他闭上眼，借助那片天地的众生意念，将意识探向曾经的莫家。

当年他离开之时，叶青瑶曾说过，会在这里永世守候，只为让他随时都能有一个可以归去的地方。

三千年过去，曾经的莫家帝城，如今的面貌已完全不同。

昔日辉煌一时的莫家，那广阔的府邸，如今也只剩下几座小屋。

当看到几间小屋前那及腰的乱草，莫缺的心便如被刺了一刀。

他的意念继续前探，终于在几间小屋之后，寻到一个隆起的土包。

土包之前，有一面碑，碑上的字历经岁月腐蚀，已经有些模糊，莫缺却仍可认出碑上的字。

叶青瑶之墓。

这一瞬间，莫缺泪落无言。

三千年，对他来说不过一场大梦，但对叶青瑶来说，却已是一世。

她最终也没能等到莫缺回去，魂归幽冥，长埋地底。

莫缺坐在原地，无声落泪。

“三千年过去，我既未能寻到芷岚，也未能在母亲身边尽孝……”

“凌驾众生？破碎天道？我算什么至尊之身？我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救不了，都护不住，我有什么资格称尊天地，带领众生摆脱天道定数？”

莫缺眉心，那交织的阴阳生死印一阵明灭，当中阴阳之力陷入混乱，如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

“盘古法，我未能修成，至尊之路，我不曾走通，悠悠三千年，我什么也没做到！”

莫缺的内心，此时就如眉心中的阴阳生死印一样混乱。

得见叶青瑶之坟，他的道心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有种不知自己因何拼搏，因何努力的茫然。

“这小子！”

老张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莫缺的情况，当即变色，“他道心混乱，处在崩溃的边缘，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修炼之道，道心崩碎，会有两个结果。

一是入魔，迷失心智，彻底失去自我，二是破而后立，重塑道心，道心会比以前更加坚定与强大。

修炼一途，大多人的道心都会经历过这一磨难。

亲人离世，挚友死去，信仰崩塌，都足以让一大强者道心崩碎。

“他方才，在呼唤他母亲？”老张很快便意识到，莫缺正经历修炼路上，最残酷的路程之一。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修炼之人修到最后，往往最初的故人和亲人，都已不在，只余自己一人，独活于世。

修到越强，活得越久，就越是要亲眼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离自己而去。

所以修炼之道越是强大的存在，就越要灭情绝性，对生死离别无喜无悲，漠视众生万物，若做不到，就要不断经历生死离别，故人离世。

“这小子此前沉睡了三千年，如今虽有非凡战力，但他的道心，却远远不足，只怕很危险！”老张眉头深锁，担心莫缺过不了这一关。

对现在的莫缺来说，道心崩溃，会有两个后果。

一是失去自我，陷入无尽的迷茫，曾经内心坚持的一切全部崩溃，内心再无支撑之物。

二是他重塑道心，但只有抹杀自己部分情感，才能摆脱这种生死之痛，他日后经历得越多，就会越来越麻木，到最后变成一个冷血无情之人。

这种经历在仙道之人中很常见，为求长生，可灭尽人欲。

可莫缺修的是武道，以自身为根本，若是变得心坚如铁，莫缺将再难在武道继续走下去。

换句话说，现在的莫缺，要么彻底沉沦，失去自我，要么泯灭人性，舍弃武道。

“轰隆隆！”

突然间，图中这片天地开始动荡，虚空中诸星逆乱，日月倒转，图中天地万般法则，都陷入混乱之中。

“不好！”老张变色，“这小子的道心陷入了混乱，导致图中天地也随他意志而动。”

如此一来，受莫缺意念干扰，老张再不能借助图中天地，呼应外界，形成阵法。

“轰隆！”

几乎在瞬息之间，老张的阵法大乱，再也无法困住叶千秋等人。

“唰唰唰！”

下一刻，几道身影从无尽星辰之中冲出，以叶千秋为首，加上五地伪尊，同时出现在端坐的莫缺前方。

“这阵法终于破了！”叶千秋一眼便看到了地面之上，闭目端坐的莫缺，“你果然未死！”

尽管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莫缺会轻易死去，但此刻看到莫缺生机仍在，他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他的状态，似乎出了些问题？”云瑶是第一次见到莫缺，不禁仔细打量。

却见此刻的莫缺，一身气息无比混乱。

他整具武体发着耀眼的光芒，眉心一枚半阴半阳，半黑半白的印记，在此时阴阳交织，生死交织，更有十万剑影，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总而言之，莫缺体内的种种力量，此刻似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入魔？”叶千秋诧异，随后恍然，“是了，他如今的战力虽更胜金仙，但修炼的时日，若不算他沉眠的时间，只有短短数百年，道心太过脆弱！”

前世长眠地下八百年，这一世又被幽姬葬了三千年，严格来说，莫缺在修炼一途真正清醒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百年时间。

“凭此道心，如何凌驾众生？”叶千秋露出冷笑，道：“不管如何，一切，都将在今日结束！”

他话音一落，刚要动手，就在这时，莫缺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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