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民兵小队长当场就被吓得小脸煞白，他本想着趁这边人多过来耍耍威风，顺便弄点土特产回去过个好年，万万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张子义张老三！

    “三、三爷，我，我瞎了眼没看到您在这，我我……”他转着眼珠子想托词，一低头，眼前一亮，“我来买对联！”

    “草，你还买对联，你家八辈子睁眼瞎能看懂对联么？”张子义毫不客气的把他嘴里叼着的烟拽出来，抽上两口，感觉味道不好，甩手扔到地上，骂道。

    “人，人家上头不都说么，要学习科学文化……我寻思着也挂一副对联……嘿嘿，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这货讨好的笑，露出少了一颗的门牙。

    “草，刚才跟我家建平耍棍的劲儿呢！”张子义伸过蒲扇般的左手，“两块钱一副！”

    “你这，别人都一毛……”

    “咋的，跑我这来占便宜了！”张子义抠了下扳机，吓得这货急忙往外掏钱，恭恭敬敬递到张子义手上，“我也想读书识字求进步嘛！”

    “去伱个嘚儿的，你还进步，别埋汰书本了！”张子义把钱塞进口袋，“建平，给他写一副对联，叫他抓紧滚犊子！”

    “好嘞叔！”孙建平得意冲这个民兵小队长挑挑眉毛，眼珠一转，提笔刷刷写就。

    “秃狗子拦大街，豁牙漏气；癞哈蟆迈门坎，撅腚晒脸。”

    横批：不是揍性！

    这货一看对联，脸抽抽得跟清明节的孝子，有好事者凑头一看，大声读出来！

    哈哈哈！

    围观老百姓笑得前仰后合，再没文化的人听得出来，这副对联就是骂豁牙子的！

    老曹笑得直拍车厢板，张子义也笑得抹眼泪，建平这孩子，这笔字可是够黑的！

    怪不得老话说得好：文人有笔利如刀，建平写的这几个字，足以让这货在十里八村抬不起头来了！

    “挺好看一小孩，嘴咋这么毒呢，我……”

    “滚犊子！”张子义吼了一嗓子，吓得这家伙一哆嗦，夹着对联，灰溜溜钻出人堆，逃之夭夭。

    “草！你们给我等着！”

    豁牙子又扯出对联看了一眼，越发觉得臊得慌，刷刷撕成碎片，往地上一摔，冲人堆那边跳脚骂！

    反正他们现在也听不着。

    远处传来刺耳的喇叭声，一重厂宣传队文艺汇演正式开始了。

    买对联的人这才稍稍散去，孙建平扯过围脖擦擦脑门上的汗水，真是累死了！

    写字也是个力气活呢！

    “建平这钱是你挣的，都给你。”老曹把装钱的袋子拽过来，塞给他，孙建平笑着摆摆手，“叔，这都啥节骨眼了还分你的我的，都归队上吧，要不是队上，我还干不了这份手艺活呢！”

    “那行吧，我也不和你假客气了，就当是队上欠你的，等将来有钱了再还你！”老曹红着脸把满满一袋子钱掖紧大衣里，看得张子义嘿嘿直笑。

    “你笑个屁！”老曹白了他一眼。

    “这就叫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咱先不说建平的小脑瓜，单说人家这笔字，走到哪还不混口饭吃？”

    “那倒是，建平这孩子聪明着呢！”老曹不放心的拍了拍腰间两大口袋票子，冲老伙计一挑眉毛，“抓紧套车往回走！”

    “你着啥急啊，让我看看节目！”

    “看个屁看，拿着这么多钱，万一让哪个不开眼的盯上……”老曹干脆一偎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生怕被人发现他身怀“巨款”的秘密，来抢他的钱。

    这不是钱，这是二马架两百多口人的命啊！

    “曹叔不急，等下咱们跟着大伙一块回去，那才稳妥。”孙建平歪着头，看着同村知青刘凤霞在台上蹦蹦跳跳，摸了下下巴，慢悠悠说道。

    “看到凤霞我想起来了，王金刚那孩子还扣在公社呢，老张你去把他保出来吧！”

    “最不愿意伺候那小子！”张子义嘟嘟囔囔，跳下马车，一步三晃的往公社方向走。

    老曹两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后背，见他走到供销社门口，猛地一转身，往四周瞅了瞅，像个耗子似出溜溜钻进供销社，气得一拍大腿！

    “瞅见没，你张叔那个王八蛋，这是拿着公家的钱去公社买吃的了，就不能学点好……”

    老曹后悔把那半袋子钱交给老张，嘴里念念叨叨，孙建平笑了笑，继续看汇报演出。

    汇报演出搞得场面非常隆重，包括王仲云、公社杨主任等都上来讲话，宣传这场汇报演出暨物资交流会的“重大历史意义”，老百姓们一个个竖着耳朵听，小孩子们则一脸幸福的品尝平日吃不到的糖果。

    “啊……”老曹打了个哈欠，公社杨主任也太能唠了，都把我唠困了。

    拴在一旁树上的枣红马也听得直打哈欠，孙建平见没人再来买对联，干脆躺在车厢板上，歪着头看着西北天空逐渐漫上来的铅灰色阴云。

    看样子……

    要下雪了。

    “预祝我们的……取得更大的成功！”

    现场掌声如雷！

    终于讲完了！

    老曹拍拍有些发木的脸，抽出烟袋锅塞了满满一锅烟叶，点燃咕嘟一口，兜里揣着两大包票子，让他心里有了底，这些钱再不济也有个三头五百，把前阵子挪用的贷款填补上，要是有富余那就更好了，歘个空再找找杨主任，看能不能再弄点返销粮的名额……

    至于明年修水渠还差的那一千块……

    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漫长的文艺汇演终于结束了，天也阴下来，乡亲们眼瞅着坏天了，纷纷赶着马车，呼朋唤类，招呼同村的亲戚邻居上车，抓紧往回赶！

    孙建平跳下马车，牵过枣红马套上车，跟随在浩浩荡荡的返家队伍后面，轮着鞭子，拉上满满一车来赶集的乡亲们，回了二马架村。

    刚一到家，老曹就扯开大衣，把藏了大半天的两个大钱袋子扔到炕上，趴在炕头眯觉的狸花猫凑过来，好奇挠挠钱袋子，换来老头一声呵斥。

    谁敢动老曹的这两袋宝贝，他敢跟人家玩命！

    猫也不例外！

    “门窗关好了？建平你去把油灯点上，我清点一下看看赚了多少……”老曹像个吝啬的地主老财一样吩咐几声，孙建平把油灯扯过来，点燃，放在炕桌上。

    “这是两块，一块……”

    老曹做事很有章法，他先把大票挑出来，夹在一个厚账本里压平整，至于那些一分两分的，则归拢到一堆，留着一会再清算。

    至于硬币，则由孙建平负责，他取来一个筛子，将沉甸甸的一袋子硬币倒进去，哗啦啦摇晃两下，尺寸较大的五分钱硬币就浮在上面，而一分和两分的就沉到下面。

    “一个，两个……”

    孙建平像捡宝似的将这些“大面值”的硬币一个个拣出来，每二十个一组，正好是一块钱。

    五分捡完了，又开始捡两分的……

    儿子和儿媳妇领着小孙子小孙女赶集回来了，见房门都被插上，敲了两下窗户，孙建平急忙跑去开门。

    “爸，大白天的插啥门呢！”

    “别吵吵数钱呢！”老曹头也没抬嘟囔一句！

    “嚯，建平你们这下可没少弄啊，这么多！”李秀芝一脸惊奇的看着炕桌上堆成小山的钞票和硬币，“这些得有好几百吧！”

    老曹得意一撇嘴，“建平想个招那不就来钱了？”

    “爸给我俩子儿花花！”曹春贵开玩笑似的把手伸过来，被老曹拍在手背上，“一边拉撅着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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