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啥呢？”

    见他半天没吱声，孙建平扭头问道。

    “啊……没啥，我寻思着咋养活孩子。”

    孙建平也无语了。

    还能说点啥？

    说孩子她妈无情，只生不养？

    说你没正事，瞎几把勾搭，勾搭出孽债了？

    还是……

    算了啥也甭说了，前事因后事果，自己犯下的错，就得自己收拾！

    还想让谁帮你“分担”一下？

    马车铃铛哗啦哗啦响，孙建平抬头看看天，一层层阴云又遮蔽了西北天空，今晚怕又是个风雪天。

    唉！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屯子里一闪一闪的火光，随即闷雷般的炮仗声隆隆传来，二马架的老少爷们们今年可是有的玩了！

    俺们村自己就产炮仗，还愁没有放的？

    孙建平刚进屯子，就看到小兴文揣着满满两挎兜双响子跑过来，他抽出一个双响子戳在小桥上的木栏杆上，手里握着一根冒着火星的木头凑上去，嗵的一声，炮仗飞上天，把乌龙马吓得一哆嗦。

    轰！

    天空升起一个橘黄色的亮点，乐得小家伙们直拍手！

    “到我了到我了！”徐金贵家的小崽子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点燃了急忙躲到一边！

    又是一声炸响。

    “行了行了别玩了，先让我过去！”

    孙建平笑着抡起鞭子，驱散这帮调皮捣蛋的小孩伢子们，小兴文蹦蹦跶跶追上来，“哥哥伱去公社了吗？”

    “嗯，刚回来，接着！”

    孙建平抓出一把糖扔给孩子们，小家伙们欢呼一声冲过来，扑到地上捡糖吃。

    “我哥哥好吧！”小兴文扯开糖纸塞进嘴里，得意扬起小脑瓜！

    “我爸说那也是我哥哥！”

    “是我的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孩子们为了争夺这个“哥哥”吵起来。

    “你回去烧点热水给孩子冲奶粉喝吧，这又饿了一下午了，这么小的孩子……”

    想想蔡姨家当成宝贝伺候的双胞胎，再听听屋子里饿得直哭的小“铁柱”，孙建平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非是铁石心肠，哪受得了这个？

    “嗯，谢谢你建平。”王金刚一把抓住孙建平的手，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你是个好人。”

    “不说这个，赶紧去喂孩子吧！”

    孙建平看了一眼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卸下乌龙马，牵进马厩里。

    等他喂完马后，隔着窗户看着王金刚抱着孩子，小娃娃小手抱着奶瓶，鼓起小嘴，把奶嘴嘬得吱吱有声，他的眼眶也有点湿润。

    可怜的娃！

    咋摊上这么一对爹妈！

    “回来了！”

    孙建平循声望去，看到钱慧珺站在队部大门口，冲他招手。

    一种别样的感觉冲上他的心头，孙建平走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再扭头看看灯光下拼命喝奶，用尽全力想让自己活下去的小娃娃，一滴眼泪掉了下来。

    相比可怜的小铁柱，自己已经够幸福了！

    半夜时分果然下雪了，这一下就是一夜，老猫骂骂咧咧敲着门，不停抖搂身上已经被冰碴黏在一起的毛毛。

    “呦呵，猫大爷回来了！”

    孙建平跑去给牠开门，老猫斜了他一眼，一脸丧气的蹲在炕沿边，一下一下认真梳理着乱糟糟的猫毛。

    老猫很爱干净的。

    “这雪不小啊！”老曹看看老猫，嘎嘎笑起来，将那两千多块又从头数了一遍。

    “我本来想着能多卖点就多卖点，毕竟咱们这农村消费能力有限，去鹤城风险也太大，不过郎主任说了只收五万个双响子……”

    “他也是怕卖不动……”

    老曹将钱小心翼翼收进小木盒里，和预备买奶牛的钱放在一起，老爷子点燃一袋烟，慢悠悠抽着，时不时看看摆在炕桌上的小木盒，嘿嘿一乐。

    “自打四六年我当这个队长到现在，今年是咱们队打粮最多，挣钱也最多的一年！”老曹看看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瑞雪兆丰年啊，明年咱们爷们再好好整，超过今年！”

    “那指定的！”孙建平笑了笑，舒舒服服躺在炕上，“明年咱们再翻一番！”

    “哈哈那不敢想，比今年强我就烧高香了！”老曹嘎嘎一乐，“这日子过得才叫有奔头，像小西山，那过的是啥日子啊！”

    “叔我听说小西山老韩家以前也是大地主，后来让人家给分了，有这么回事不？”

    “老韩家算不上大地主，他们家是咋回事呢……”老曹咕嘟咕嘟抽着烟袋，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他们家老辈吧，心比较齐，都住在一起不散伙，就是吃饭的时候都是一家几十口子凑在一起吃，上地干活也是一样，就像……”

    “生产队？”

    “对对对，他们家那会儿可不就像生产队似的，老人领着儿女们下地干活，完了闺女也不外嫁，往屯子里招养老姑爷，这不么一点点屯子人越来越多，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兴旺……”

    老曹一袋烟抽完，磕打磕打烟灰，“该说不说人家老辈挺灵，能想出这招守住屯子，不过后来从里面揪出几个领头的打成地主，挑动他们兄弟不和，然后这一大家子的人心就散了……”

    “真够阴损的。”

    孙建平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唉，过去的事甭提了，哪个村都能划拉出点故事。”老曹看看天色不早，起身下地，趿拉上棉鞋，“我出去看看。”

    “这都几点了叔……”

    “你赶紧的睡吧，我转一圈就回来。”

    老头披上老羊皮大衣，勒紧麻绳，冲孙建平摆摆手，推开门，走进漫天风雪中。

    “喵！”

    梳理完毛发的猫大爷打了个哈欠，跳到窗台上，看着远去的老主人，叫了一声。

    “曹叔指定是去看王金刚和他的孩子了。”

    孙建平想起这事，心里也像塞了一团羊毛，堵得慌！

    徐家出的都是些啥事啊！

    他打了个哈欠，掖紧被角睡着了。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老猫趴在枕边鼾声如雷，孙建平揉揉眼睛坐起来，见老曹和月月、小兴文都在睡觉，他爬起来，穿戴好衣服，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大的雪啊！

    他抄起铁锹，先把地面上的浮雪铲掉，再用扫帚扫了一遍，等到老曹起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早已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而隔壁院子里仍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这孩子去打扫隔壁院子了！

    “真是个勤快的好孩子！”老曹站在院子里，瞅瞅已经升到一树多高的太阳，冲孙建平竖起大拇指！

    吃过早饭，老曹就开始安排一天的工作了，由他和孙建平赶着马车，沿着公路往南走，去卖炮仗；张子义、王连生等人也各带一队往东、往西的方向沿途叫卖，如果遇到有人查，赶紧往回跑，千万别让人逮着！

    “知道了！”

    众人赶着马车，拉着双响子出了门。

    “咱们也走吧！”

    老曹裹着羊皮大衣坐在车上，拍拍孙建平的肩膀，吩咐一声。

    “驾！”

    孙建平抡起鞭子打了个响，乌龙马拉着满满一车炮仗，走过小桥，直奔纳河农场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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