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那个长辫子女子从下铺坐起来，光着脚，背起一个军绿色的小包轻轻走了出去，不一会又回来了，此时小包里已经是鼓鼓囊囊的！

    “这趟车的肥羊真多……”

她小声和眼镜男嘀咕一句，孙建平耳尖，听得真真切切，那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嘴，指指睡在上铺的孙建平，嘘了一声！

孙建平急忙闭眼，装模作样打起呼噜！

那女人悄悄凑到下铺的老曹身边，在他身上的口袋里摸了两下，摇摇头，眼镜男示意她赶紧退回来。

“艾玛，这一觉睡得，还做了个梦！”

还没等那女人退回去，老曹已经打了个哈欠坐起来，吓得女人花容失色，急忙装模作样去收拾小茶桌上的残羹剩饭，老曹瞅瞅她，再瞅瞅那个眼镜男，嘿嘿一笑，“几点了，你们咋还不歇着呢？”

“我们要下车了，这不眼瞅着到站了。”

女人冲眼镜男使了个眼色，眼镜男马上明白过来，也急忙点头，老曹倒是有些惋惜，“你们不是说到大连么？咋半截道就要下车了？”

“啊……临时有事，老同志你们睡着吧，我们这就走啊！”

“走吧走吧，路上注意点安全！”

老曹笑着摆摆手，转身又躺了下去。

俩人背起鼓鼓囊囊的军绿色小包，匆匆往外走，老曹乜着眼看他们走出去，刚想叫醒孙建平，没想到蒋明奇也脸上挂着笑，看着他们俩往外走。

“都瞅见了？”

老曹笑问一句，蒋明奇点点头，“两个小毛贼，刚坐下我就品出来了！”

“咋看出来的？”

蒋明奇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又指指老曹的衣服，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老曹低头一看，一声“卧槽！”

不知道啥时候他穿的这件藏蓝色中山装上已经被人划开了两道口子！

孙建平一骨碌从上铺跳下来，冲老曹一笑，“叔，阴沟里翻船，中招了吧，看看丢了多少？”

“你当你叔第一天出门呢！”老曹哈哈一笑，把上衣口袋扯开，抖了抖，“想从我兜里往外掏钱，做梦吧！”

“不能让他们这么跑了！”

孙建平匆匆出了车厢，不一会整辆列车上一片抓小偷的喊声！

这对贼偷被乘警按着胳膊，灰头土脸的从车门处给抓了回来，老曹探头瞅了瞅，冲孙建平竖起大拇指！

好小子！

办事学聪明了，没虎超超的自个上手，而是报告了乘警！

干得不错！

“他娘了个腿的，白瞎我这件衣服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下了火车的老曹还在骂骂咧咧抱怨那两个不长眼睛的贼偷，割哪不好非得割他这件新衣服！

这可是过年的时候小钱给他买来孝敬他的！

“我当时真该给他俩两嘴巴！”

“行了叔，等会去百货商店看看能不能买件新的，穿这个去见林书记也不是那么回事！”

“林国桢也来了？”

“嗯，这批牛主要是运到他们那的，也是试试水，看看能不能把牛养好，要是可以的话，咱们再整。”

“要我说就先把这批牛运到咱们家，咋还不养活了！”老头有些贪心的嘟囔一句，孙建平笑了笑，“叔您放心吧，咱们养牛养猪的日子在后头呢！”

“这孩子净给我画大饼！”

二叔派来的是一艘专门运输牛羊牲畜的散装货船，现在正停在新港那边，孙建平拦了一辆倒骑驴，三人坐上去，一边听着倒骑驴司机那满是海蛎子味儿的东北话，一边欣赏着这座海滨城市的风景。

八十年代的大连，还处于发展阶段，绿树掩映下，随处可见低矮的小楼，远天湛蓝色的海面上，漂浮着一艘艘运输货物的船只，不时传来的巨大鸣笛声似乎在提醒港口上的工作人员，又一艘船到港了！

老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来到海边，看到港口上停泊的密密麻麻的大船，惊得合不拢嘴！

“诶我的天啊，建平啊这船咋都建这么老大，这一艘就能把咱们屯子装下吧！”

“叔，这才哪到哪，你是没看见过那十万吨级的大船，跟漂浮在海面上的小岛似的！”

终于到了新港，三个人下了车，站在海边高处，极目远眺，当真是碧海青天，辽阔无比！

看着眼前的茫茫大海，孙建平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大”海了！

那是真的大啊！

相比之下，人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故地重游，华发早生，早已是物是人非，一声罢了，了却多少残年事！”

蒋明奇极目远眺，望着碧海波涛，感慨不已。

当年他就是从海的对岸上船，一路来到东北，参加到轰轰烈烈的战争中去！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一起工作战斗的老兄弟们，现在又有几人安在呢？

“建平啊，咱们的船停在哪了？”

老曹急不可待的想看看外国来的大奶牛！

“我去港务局问问，叔你们先在这别乱走，咱们人生地不熟，万一走散了就麻烦了！”

孙建平匆匆往港务局跑过去，俩老头可没那么听话，看看码头上鳞次栉比的龙门吊，排成队运输货物的解放卡车，不由得心潮澎湃，溜溜达达往前走，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老曹！”

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老曹扭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

林国桢林县长嘛！

他咋来了？

哦对了，他也是来接牛的！

“老林！”

老曹紧走两步，一把握住林县长的手使劲晃了两下，“又瘦了，你这身体得保养好啊，啥前儿到的？”

“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这不一直在办手续，等船进港，现在说是压船压得很严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巴雅尔同志，我们旗的一把手。”

“您好啊老爷子，早就听老林提起过您！”巴雅尔大大咧咧走上前，和老曹使劲握了下手，晃了两下，险些没把小老头给晃零碎了！

“领导您也来了！”

林国桢也看到了蒋明奇，急忙跑过去打招呼，蒋明奇一笑，“退休了，待在家里没事做，就跟建平他们过来看看，顺道散散心。”

“建平呢？”

“去港务局打听运牛船停泊的位置了。”

说曹操曹操到，孙建平一脸沮丧的从港务局走出来，和林国桢、巴雅尔握了下手，“说是现在进港的船太多，咱们的船现在还停在外海呢，要等三天后才能进港卸船！”

“三天，那完犊子了个屁的，牛还不都得饿死啊！”老曹一听火了！

孙建平悄悄扯扯他的衣服，使了个眼色！

这老爷子，搂不住火！

咱们领蒋叔过来是干啥的！

还真以为是来看风景吃海鲜啊！

“这帮人，办事效率太低下了！”果然一听说三天后才能进港，蒋明奇皱着眉嘟囔一句，“我去看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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