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道别，但是最后一次

汤姆轻声嗤笑了一下，此时的他，更像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里德尔了。

“我该感谢老师对我的信心吗？”

“我可没有冤枉你，汤姆。”

伊雯的双眸环顾四周，灵魂状态下的视角与众不同，她只要集中精神，看任何东西都会像是施了原形立现的咒语一样，为她标识出魔法的线索。

伊雯越过汤姆，抬起手在书本上一抹，应她心意而动，纸张哗啦啦地翻开，很快定格在一页上。

“原来如此……”她颔首，“这就是你之前一直缠着我问灵魂魔法的缘由吗？”

她又挥手挪开那个柜子，柜子向旁边平移，藏在后面的魔文映入眼帘，深红色的墨好似血迹，绘制出一个三段的如尼文字，文字边界又首尾勾连形成一个圆圈。

这是伊雯曾教过他的，将如尼文字拼接组合，发挥出最大效能的方法。

古代魔文和普通魔法不同，后者的施展依托于巫师的魔力，但古代魔文可以随意选择抽取能量的载体，血、生命、魔力、灵魂，或者别的什么，只要足够精确，不出差错，那么绘制出来的魔文就可以使用。

那墙壁上的红色墨迹已然凝固了，伊雯凭借经验判断出，这的确就是血——汤姆·里德尔的血。

因为汤姆年幼，魔力不足以供魔文抽取，他便索性使用自己的血，那沉睡在他体内的、源自古老家族的血液，果真发挥出了他所想要的效果。

魔力会消散，但血是可以叠加的，为了完成这个魔文阵，汤姆放了几次血？

身后的男孩儿静了几息。

汤姆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一双眼眸里像是无光的黑洞，唇角压平，不再伪装的他，终于显露出那扭曲生长的毒芽，探出了一根枝桠。

“我只是在拿我应该得到的。”汤姆平静地对她说，“伊雯，你是个骗子，你说过会陪我，可你的时间是有限度的……你总是会离开，迟早有一天，你再也不会回来。”

“所以你做了这个魔文。”伊雯叹息，“很厉害，汤姆，你真的很厉害。即使在我见过的所有巫师里，你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

古代魔文有多复杂呢？

这么说吧，霍格沃兹三年级开设选修课程，愿意选修古代魔文的人寥寥无几，即便巫师们克服了课程的枯燥乏味以及晦涩难懂的理论，他们整个学生时代学的也不过是皮毛。

这个课更多的是了解古代魔文相关历史、解读文章、分辨种类，偏重理论学习，而非教授学生们如何绘制并应用古代魔文，就像霍格沃兹不会教学生们黑魔法一样。他们认为这是对学生的一种保护，拓展下知识面就够了，不必去冒险。

没错，冒险——真正的古代魔文研究危险程度不会输给黑魔法，它的历史可以溯源到梅林时代，使用古代魔文稍有不慎变成傻子或者丢了命的都大有人在，这种文字出错一点就会造成严重反噬，在伊雯印象中，能熟练使用它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伊雯倒是没有霍格沃兹那种过度保护的教学风格，汤姆之前展现过对古代魔文的兴趣，伊雯便顺手教了他一些，还送了他一本古代魔文相关注解的书。

即使是她也没想到，就靠着那本书，汤姆在尚未入学霍格沃兹的年岁，独自绘制出了一个针对灵魂的魔文法阵，他还成功了。

这道魔文，可以禁锢一个人的灵魂。

伊雯幽幽地叹息，她转过身去，对这道魔文没有任何的怒火，不如说相反，她注视着汤姆，目光近乎怜悯了。

汤姆的眼神凝固住了，他嘴唇微动：“……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成功了的，伊雯到现在也没有消失，难道不是魔文起作用了吗？那又为什么——

要用这种目光看他？

“汤姆，我是不是一直没跟你说过，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这样一句话，让男孩儿的面色彻底变了。

伊雯仍然在用那种深深惋惜的眼神看他：“你的魔文非常漂亮……它是成功的，倘若我只是个普通的灵魂，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你锁住了。但是汤姆，你与我的相逢本就是一场时空的意外，是偷来的。”

“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在加速时间沙漏的流逝而已。”

她垂下眼眸：“等沙漏流完的那一天，我还是会走的。”

告诉我，你要如何打破时间的壁垒？

汤姆蓦然向前走了一步。

像是大脑无法思考之下的本能反应，他的面色苍白，眸光几乎是破碎的，腿部僵硬地向前走，然后又陡然定格止住。

伊雯是真的感到遗憾，她并不为汤姆的私自行为而生气，因为这毫无意义。

或许汤姆所想的“拥有”，时限是直到灵魂湮灭的永远。

这是她无法做出的承诺。

她为汤姆的天分而惊艳，忍不住地心想，倘若他们是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相遇，说不定她真的会看中他收为学生。他宁可放自己的血筹谋不知多久做出了这道魔文，然而这么长久的努力终究是白费功夫。

伊雯心想，沙漏马上就要走完了，或许三天，或许四天。

既然他想，那这最后的几天就好好陪着他吧，毕竟这次一别，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

伊雯早就对梦境失去了时间观念，她没有想到，汤姆的生日也在这几天。

一年的末尾，最寒冷的时节，大雪纷飞。

猫头鹰寄来了霍格沃兹的录取通知书，邓布利多亲自来访，与汤姆进行了一番不是很愉快的谈话。

在邓布利多来访期间，伊雯避开了伍氏孤儿院，她独自伫立在茫茫大雪之外，没有影子的孤魂在遥望那片空寂的天。

突然间，她听到一声门板撞击在墙上的巨响，扭头望去，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向她冲来。

邓布利多已经离开，而得到了录取通知书的汤姆并不高兴，他在第一时间就匆忙地冲出孤儿院，寻找那道飘渺的灵魂。

“伊雯！”

光影在霎时间与记忆重叠，那一天他也是这般，向她冲来，却抓不住漫天的光尘。

伊雯无声地眨了下眼，雪落长睫。

滴答。

最后的流沙在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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