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科米奈特率领自己麾下的残兵败将照着列日要塞狂奔。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自己部队的控制，事实上，他的部队也用不着他来调度、指挥了，因为整整八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的大军，在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激战中基本上损失殆尽，只剩下两千来号人。这些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子的残兵败将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应该往哪跑，他们以连排为单位，在夜幕之中两片脚丫子上下翻飞，向列日方向没命的狂奔，根本就不用指挥了。

　　戴尔科米奈特边跑边问他的参谋长：“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他的参谋长神色苦涩：“怕是没多少人了……该死的德国佬，怎么会这么强大？我们整整八个步兵团两个炮兵团围攻他们一个骑兵旅，不仅没能将其歼灭，反倒把自己赔了个精光？这不可能啊！”

　　戴尔科米奈特抿着嘴唇不想说话。他早就知道德军的战斗力非常强悍，甚至可以说，整个欧洲找不到一支能在陆地上将其击败的军队。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德军强悍到了这个地步！仅仅是一个脱离了主力部队，没有重炮掩护的骑兵旅，却能在大平原上硬刚他八个步兵团的猛攻，将他们打的死伤惨重，血流成河，直到德军主力对他的部队形成合围，他们也没能攻破那个骑兵旅的防线！

　　这样的战斗力简直让人绝望。

　　他问：“你说德军会不会乘胜追击？”

　　参谋长说：“如果是我来指挥的话，我一定会乘胜追击，让部队紧跟在败逃的敌军屁股后面，一鼓作气冲进列日要塞！”

　　戴尔科米奈特指了指后面：“可得过了没有追过来。”

　　德军确实没有追过来，偌大的平原上只有他们这点残兵败将在狂奔，后方静悄悄的，静到让人他们心慌。

　　参谋长皱着眉头说：“这不可能啊！德军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戴尔科米奈特摇了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算了，我也懒得多想了，赶紧躲进要塞去吧，进了要塞我们就安全了。”

　　貌似除了躲进列日要塞里，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参谋长无语，继续打马狂奔。

　　一路狂奔了十几公里，庞大的利益要塞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座要塞是在1889年开始修建的，1903年竣工，耗时三年多，花费2900万比利时法郎，对于比利时这么一个弹丸小国而已，这算得上是关乎国本的大工程了。这个要塞坐落在比利时—法国之间的交通要道上，好几条铁路和公路都要从这里通过，想要打法国，就必须先过列日要塞这一关。这几天就德国就向比利时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比利时放弃抵抗，允许德军穿越他们的国土就进攻法国。比利时拒绝了，并且立刻展开全国动员，要塞随即进入紧急战备状态。

　　此时据守列日要塞的是默兹河军团，这个军团拥有整整八个步兵旅和规模可观的炮兵部队，整整三万人。此外还有六千余名常驻要塞的守军，其中包括公民警备队。这样的兵力密度是相当惊人的，再加上那坚固的永备工事和庞大的要塞炮兵群，足以将列日要塞变成一颗难啃的铁核桃，崩掉德军的大牙。

　　戴尔科米奈特的任务是掩护要塞守军的侧翼，牵制德军对要塞的进攻。前面说过，再怎么坚固的要塞也扛不住敌军一轮轮猛攻，想要确保万无一失，最好将要塞保护起来，让敌军无法轻易靠近它。本来他的部队是要在要塞炮的掩护下坚守阵地，跟德军打消耗战，尽量迟滞敌军，拖延时间，等待法军过来支援的，但是比利时陆军高层见德军一个骑兵旅脱离大部队单独冒进，以为有机可乘，命令他全力出击，吃掉这个骑兵旅，好给点颜色德国佬瞧瞧，免得德国佬小看了比利时。结果他们没有给到颜色德国佬看，反倒让德国佬把血都给放干了，连原来的阵地都不敢守了，只想躲进要塞里去！

　　这么多逃兵乌泱泱的涌过来，要塞守军早就被惊动了，探照灯马上就照了过来。有人出面喝问他们到底是哪一路的，溃兵们情绪异常激动，厉声叫：“我们是第四军团的！我们跟德军恶战了整整一天，被击溃了，德军就在后面穷追不舍呢，快让我们进去！”

　　一位守卫要塞的将军冒了出来，冲那些正在嚷嚷的溃兵厉喝：“都给我闭嘴！让你们的将军出来说话！”

　　戴尔科米奈特无可奈何，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冲那位将军叫：“我是第四集团军司令官戴尔科米奈特少将，这些都是我的部队！”

　　探照灯的光柱扫了过来，那位将军打量着戴尔科米奈特少将，确定是自己人。他见这位仁兄如此狼狈，部下也稀稀拉拉的，不禁吓了一大跳：“我的上帝，你们这是怎么了？第四军团怎么只剩下这么点人？”

　　戴尔科米奈特苦笑：“我们奉上头的命令前去围歼德军一个骑兵旅，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万万没想到德军的战斗力这么强悍，我们八个步兵团反复攻了六个小时，硬是攻不动，反倒被他们打得死伤累累……随后德军主力杀到，我的部队一下子全崩溃了！”

　　那位将军骇然：“上帝啊，八个步兵团攻不动一个骑兵旅？德国佬的战斗力强悍到这种地步了吗！？”

　　戴尔科米奈特苦涩的说：“难以置信是吧？但这就是事实……让我们进去吧，德国佬随时可能杀到，如果我们不能抢在他们之前进入要塞，我们就死定了！”

　　那位将军说：“我先把你们安置到市区，你们暂且在那里过上一夜，等明天天亮了清点伤亡吧。”

　　戴尔科米奈特自然没有意见。列日城处于要塞的拱卫之下，进入列日城跟进入要塞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在城区呆着可比呆在那空气浑浊、充满异味的要塞里舒服多了。

　　要塞守军让开一条通道，这些溃兵马上争先恐后的涌了进去，军官们喝都喝不住。这也在情理之中，白天那场一边倒的屠杀已经把他们吓破了胆子，他们一个个风声鹤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有人大叫德国佬追上来了，哪里还敢在外面多逗留哪怕一秒钟？都恨不得下一秒就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什么都不去想了。

　　那位将军摇着头，对戴尔科米奈特说：“你的部队士气很低落啊！”

　　戴尔科米奈特苦笑：“他们早就没有士气这玩意儿了。”

　　那位将军说：“你得想办法管住士兵们的嘴，别让他们四处乱说，免得支援了军心。”

　　戴尔科米奈特说：“我会的，放心吧……哎，你们干什么！！！”

　　他话都还没有说完便看到一小队士兵失心疯了似的朝着一座巨大的钢铁混凝土碉堡猛冲过去，不禁惊愕万分。那位与他对话的将军也喝：“马上给我停下来，否则格杀勿论！”

　　没有人理他，那一小队士兵只顾着发足狂奔，只是一眨眼间便从碉堡大门冲了进去。

　　守在碉堡门口看热闹的要塞守军惊愕不已，纷纷叫：“哎，你们干什么？疯了是不是？赶紧……”

　　哒哒哒哒————

　　密集得分不清点数的枪声骤然响起，那清脆的枪声让戴尔科米奈特得他的部下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狠狠一颤：是MG-09轻机枪！那队士兵居然装备有MG-09轻机枪，而且数量还不在少数！

　　戴尔科米奈特瞠目狂呼：“小心，他们是德国人！他们————”

　　尖锐到极点的剧痛让他的话梗在了喉咙中。他身后一名士兵突然一刺刀捅过来，从他后背软组织刺入，正中肾脏，这位将军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便栽倒在地，不再动弹了。

　　参谋长惊骇万分，拔出手枪对着那名刺死了戴尔科米奈特的士兵就打。但不等他扣动板机，一把三十厘米长的匕首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咽喉，他咕咚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痛苦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而此时，那一小队德军士兵已经在大开杀戒了。碉堡里有上百名比利时士兵，冲进来的德军士兵顶多也就一个班，按理说别说打了，光是用脚踩比利时士兵都能将这一小撮胆大包天的德军踩死。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冲进来的德军人手一支MG-14型自动步枪，都装上了七十五发容量的快装弹鼓，而碉堡内的灯光又足够他们轻松找到比利时士兵的位置，那还有啥好说的？扣动板机泼洒弹雨就是了！可怜那些被堵在碉堡里的比利时士兵，都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炽热的弹雨笼罩，在弹雨中触电般痉挛着，扭动着身体，身上爆开一片片血花，等到德军停止扫射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给打成了马蜂窝！

　　离得近一点的甚至被拦腰扫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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