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镇子上相对比较靠谱的医馆只有回春堂一处，不过抓药倒是有两三个地方。

苏青鸾就近抓了药，马不停蹄赶回去——虽然药是抓回来了，不过还要煎药，可是很要费一番功夫了。

煎药花费的时间很长，而且柳家主的小巷子每家没有自己的灶房，只能使用公共空间，煎药也要一直蹲在小炉子前面，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火候绝对不能太猛，不然药煎糊了或者熬得药汁太少了,这一副药就白费了。

席娘子去镇子上了，虽然柳生说不需要苏青鸾帮忙煎药，不过柳生那一瘸一拐的双腿实在是不像是能够一直蹲在旁边看着煎药的小锅的样子。

果然，不过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柳生就开始面色苍白出汗如浆。

然而这位大叔毕竟早年行走江湖，颇有几分硬骨头，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就是不松口让别人帮忙。

苏青鸾：……所以说这种情况再坚持下去，之前的治疗恐怕都要白费了。

最后还是她用“如果病情加重，又要重新花费好多银子治疗”这个理由把柳生劝住了。

柳生去屋子里休息顺便照顾柳芸娘，苏青鸾则守在外面炉子旁边,一边用破了边儿的蒲扇小心地给炉子扇风，一边注意观察药汁的情况。

虽然时间渐渐推移，原本清澈的清水逐渐被药汁染上棕色，属于草药的苦香逐渐散发出来。

苏青鸾提起鼻子闻了闻：恩，果然和自己印象当中那种光是闻一闻就要苦得恨不得失去味觉嗅觉的汤药不一样，所以果然芸娘和自己的体质不同么？

这时候的苏青鸾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喝下去的汤药和柳芸娘这一副单单闻起来差别就如此巨大，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单纯觉得可能就是两人体质不同，所以抓药的方子不同。

接下来两天，苏青鸾照例来镇子上帮助柳芸娘抓药，煎药,之后才回到自家摊子上帮忙。

就这样过了两天，杨氏突然递给苏青鸾一张纸：“喏，大丫，你之前不是要找之前生病的时候沐先生开的药方？”

“诶，阿娘竟然找到了么？”之前她问的时候，杨氏忘记放在哪儿了，于是她才直接去问得沐行之。

“恩，之前和药渣放在一起，本来打算丢掉的，但是记得你要，又翻找出来了。不过药渣你不要动哦，我泼在外面路上了。”

苏青鸾笑道：“阿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对药渣也好奇去摆弄的。不过为什么熬泼到外面路上而不是扫在一处埋在咱们后园子呢？”

据她所知，药渣滓作为肥料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这玩意放在哪里都能降解，不过苏青鸾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要特意泼在路上。

杨氏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见这时候院子门口没有什么邻居经过，才弯下腰凑到苏青鸾耳朵边上悄声道：“我找师傅算过了，你这么短时间内三番五次生病，时冲撞了‘那些东西’。”

苏青鸾一愣：“啊？”什么冲撞？什么不干净？

“师傅说，把你服过的药渣泼到经常有人经过的大路上，让来往的行人去踩踏，就能让他们帮助你带走厄运，这样你就不会再像这样生病了！”

说着，杨氏又煞有介事地朝着她泼洒药渣的那条路的方向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拜了拜。

杨氏的动作看上去因为拘谨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她的神情十分虔诚。她口中念出的难懂的所谓“咒语”，但是她每一个字都念得十分认真。好像她这样一板一眼认真完成每一个环节，苏青鸾就真的能够从此百病全消，让路人把“病气”全都带走。

苏青鸾看着阿娘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真的感觉好像真的有什么疲惫的感觉一丝一缕的被抽走，随着杨氏的每一个动作的进行，感觉越来越轻松。

苏青鸾知道，这种感觉和所谓的“大师”或者“符咒”亦或者是“撞邪”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感受到了一位母亲对女儿的爱，所以让心中感觉温暖，所以让身上又充满了力量。

不过感动之余，苏青鸾不由得暗自感叹：这种如同什么精神寄托一般相信这种鬼神之说，才是这个时代人的绝大多数吧？

思及此，苏青鸾又有些好奇，沐行之那明显不信鬼神的样子到底是如何培养出来的。难道这种封建社会，科技蒙昧的时代，还能培养出无神论者？

苏青鸾真的有些意外。

晚饭之后，苏青鸾难得有点空闲，在自己的房间里看那张沐行之给自己开的药方。

药方这种东西，就如同上一世的诊断报告，苏青鸾都是等到一个治疗阶段告一段落，才有勇气去研究这一阶段都采取过哪些治疗，用过哪些药物。

说她是怂也好，不敢面对也罢，总之治疗的当下，她通常是不太愿意面对类似“处方”和“诊断书”之类的东西的。

最开始她还在津津有味接地研究上面的药物：“恩……干姜、厚朴、紫苏……等等，这不是食材么？还有金银花……连翘……黄……黄连九钱？”

实在不是她要对黄连那一味药有什么特殊的关注，而是因为，别的药通常只有三四钱，甚至一钱的都有，为什么独独黄连要这么多？

带着这个疑问，苏青鸾睡下了，第二天去给柳芸娘抓药的时候，顺便就问了药堂的郎中。

这郎中诊脉虽然水平一般，但是抓药却是个中行家。这“百草堂”只负责抓药不诊脉，让这位百草堂的郎中不仅一双手比秤都准确，而且对于常见的一些药方，他甚至都能根据诊脉直接抓药。

所以当苏青鸾问出为什么黄连的分量似乎尤其多的时候，那老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小娘子你得亏抓药之前问我一下，不然这黄连的分量可就错了——按照前面抓药的分量，这黄连至多四钱到五钱便够了。”

苏青鸾心中一紧：这药她喝了好几天呢！

“那，那多了几钱黄连会不会有什么害处呢？”

郎中摇摇头：“按照这位病人的体质来说，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坏处，就是……”

“就是？”

“就是药汤会特别苦特别难喝，让人不得下咽而已。”

苏青鸾：……突然想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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