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放和苏琦出发，去海西机场。

  经过那条县道时，林放又想起和姜力丹在草地上度过的那个夜晚，心有感慨。

  把苏琦送到海西机场，换完登机牌，二人告别。

  林放说，“什么时间回来，提前告诉我，我来接你。”

  “好的，你别丧着，振作起来，阳光一点。”

  说完，苏琦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林放，温柔地说道，“林放，再见。”

  她转身进了安检口，心中默默地说。

  “再见，就是再也不见。”

  直到苏琦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林放才离开。

  林放想，既然来了海西，那就顺便去看望一下欧阳老爷子。

  于是他打通了欧阳雪的电话。

  欧阳雪接到林放的电话，很开心。

  她准备回省城，正要请几个朋友庆祝一下。

  林放买了点礼物，开车到了欧阳平家门口。

  欧阳雪蹦蹦跳跳地出来了，接过林放手中的东西，“我爷爷听说你要来，很开心，非要见你一面。”

  “我早就应该来见见欧阳爷爷了，现在才来，他不会怪罪我吧？”

  “不会的，其实老头脾气挺好的，和个小孩子差不多。”

  “家里还有别人吗？”

  “叔叔去开会了，我婶和我弟都不在。”

  听说欧阳副市长不在，林放这才把一颗心咽回肚子里，跟着欧阳雪进了屋。

  老爷子看见林放，急忙招呼他进来。

  “上次送的野鸡很不错，肉嫩鲜美，这次带了几只？”

  林放汗颜，“爷爷，这次来得匆忙，下次补上。”

  老爷子叹着气说，“送礼也不知道投其所好......坐吧。”

  欧阳雪靠着老爷子坐下，林放则端端正正地坐在他对面。

  “林放，听说你上次给农民要来赔偿款了。”

  “是的，多亏小雪帮忙。”

  “不错，说到做到，真的替群众着想。你现在是什么级别？”

  林放有些窘迫，“我就是个小科员。”

  “你二十好几了，怎么连个副科都没混上？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当连长了......”

  面对老爷子的灵魂拷问，林放出汗了，“爷爷，我刚参加工作一年呢。”

  “那，有媳妇了吗？”

  “还没有。”

  “真是混得不怎么样，要么成家，要么立业，你是两头不占......”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说。

  欧阳雪听出了老爷子的弦外之音，明着批评林放，实际上说给自己听。

  老爷子已经催婚好几次了。

  欧阳雪不满地打断老爷子的话，“爷爷，你该吃药了。”

  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丸，这才暂时堵住老爷子的嘴。

  林放也想转移话题，指着桌子上一堆资料，对欧阳雪说，“家里这么多材料，都成办公室了。”

  “我叔叔是个工作狂，你看墙上，还挂着海西地图呢，整得像办公室。”欧阳雪站起来，指着地图上一个红圈说，“叔叔说要在这里建一个大型造船厂......”

  听欧阳雪一说，林放突然想起前世海西造船厂的事情。

  当时要引进H国大型造船厂，围绕着这个项目，市政府内部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欧阳平属于反对派，他主张保留这段海岸，发展旅游业。

  发展造船业，政绩和形象可以立竿见影，海西市政府最终决定上马造船厂，将这片海岸线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H国投资方。

  当时，国家是不允许外国资本控股船厂的，H国投资方又不愿意中方控股，于是便成立了一个船段厂，专门生产船段，出口H国，希望等国家放开关于整船厂的审批后，再成立整船厂。

  国家一直没有放开，后来江浙地区国内造船业蓬勃发展，而海西造船厂订单越来越少，最后只能倒闭。

  最终市政府将其收回，建设成滨海大道，花费了巨额资金。

  这仅仅是经济上的损失，在外资撤离后，对船厂进行拆解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一艘微型潜水艇。

  也就是说，外方利用船段测试的机会，偷偷释放微型潜水艇，对周边海域进行探测。

  在海西造船厂五公里开外，便是一处军事基地！

  这个案件，导致海西官场倒查二十年，当时批准成立这个项目的人，从科长到市长，都受到了处分。

  欧阳平虽然反对，但在最后决策时，为了维护团结一致的气氛，还是投了赞成票，导致他也受了处分。

  想到这里，林放不由自主地说：“这里建船厂，特别是外资船厂，可不合适啊......”

  “为什么不适合？”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就是海西市副市长欧阳平。

  欧阳平正在为明天的市长办公会发愁。

  分管农业、海洋的副市长田海洋引进了船厂项目，让欧阳平这个分管经济的副市长很没面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欧阳平多次建议在沿海建设观光大道，但船厂项目却选在观光大道的关键部位，把观光大道一截两段。

  林放惊讶地站了起来

  “欧－－阳市长......”

  “坐吧，别紧张，跟我说说，为什么不适合建外资船厂。”

  林放明白，这实际上是自己在欧阳副市长面前的一场面试。

  他立刻想出三个理由。

  前世他曾关注过海西造船厂的事，专门对造船厂的政策、生产工艺进行了研究。

  现代造船，采取的是模块化方式分段建造，然后像拼积木一样，把船段组装起来成为整个大船。也就是说，船段厂只生产一段一段的外壳，而整船厂除把船段合拢外，还要安装机电，舾装，内装，涂装，加上调试，报检，试航等，仅仅系泊试验项目就100多项。

  因此，船分段厂利润极低，整船厂利润很大。

  “有这么几个原因。”林放思索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

  “第一，国家规定，外资建设造船厂不得控股，所以这个项目只能建设船段厂，不能建设整船厂。船段厂的收益非常低，却占据了这么一大块海岸线，得不偿失。”

  欧阳平点了点头，说，“外方认为，国家会慢慢放开整船厂。先引进船段厂，等国家政策允许了，顺理成章就可以造大船了。”

  林放苦笑了一下，在他后世的记忆里，江渐地区的造船厂蜂拥而起，打得国外造船厂狼狈不堪。中国最大外资船企项目STX破产，第一家外资船厂宁波三星重工撤资。等到国家放开外资控股时，民营船厂的地位已经无法撼动了。

  “我认为，至少二十年内，国家不会放开这个政策......”

  欧阳平的眉毛抖了一下，这小伙子可真敢说啊。

  “第二，海西市海岸线非常丰富，随着城市发展由制造业向服务业的转变，将来的海西城市大规划中，必定会上马滨海路景观大道，发展海洋旅游产业。造船厂的位置将破坏旅游产业规划。”

  欧阳平又点了点头，这一点，很符合自己的想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距离造船厂位置五公里处，就是三叶岛，这里有我们海军的军事基地，我怕有人借着造船厂刺探我们的情报。”

  林放只能含糊其词，他总不能说以后会发生间谍案吧。

  欧阳平听了，前两条很符合他的思想，第三条，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觉得林放有点杞人忧天。

  不管怎么样，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相当不错了。

  欧阳平不由得对林放产生了兴趣，询问他毕业院校、所学专业和工作情况。

  自欧阳平进屋后，欧阳雪明显不自在。她看了看表，拉着林放说，“林放，走吧，咱们去热闹一下，我的同学和朋友都到齐了！”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你们去吧，呵呵呵......”

  欧阳雪拽着林放出了门。

  老爷子犹如羡慕地说，“年轻人，多好啊......对了，你今天不是开会吗？”

  欧阳平回道，“开完了，又和林县县长倪学阳聊了一会儿天。”

  “小倪来了？他好长时间没来陪我下棋了。”

  “倪学阳今天说了林县的一个新闻。”

  “噢？”

  “解放战争时你去过的青山乡，还记得吧？现在是青山镇。”

  “当然记得，今天来的这个林放，就是那里的。”

  “就是他，把青山镇闹了个底朝天，赶走了书记，一名政法委员，一名宣传委员。”

  “噢？这小子这么厉害吗？”

  “还有更神秘的，据倪学阳说，县纪委上午派人去查他，下午就灰溜溜撤回来了，纪委书记被省纪委领导电话训斥一通后，专门到省里做了解释......”

  老爷子听了，得意地说，“怎么样，我眼光没错吧？上次我就让你注意他，你一直没拿他当回事。”

  “爹，我接受你的意见。倪学阳在林县根基不稳，让倪学阳提拔林放，可以多一个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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