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祠堂，林放看到齐青山坐在里面，正在悠闲地喝茶。

  林放奇怪了，这齐青山自恃自己职务高，但却不帮村里办事，村里推举齐江在祭祖时担任上香人，他气不过，所以年终祭祖一般不参加。

  今天怎么早早来了？

  林放又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齐江。

  林放问道，“齐江没来吗？”

  林宝山道，“原来说要来，早上打了个电话，说去省城了，不来了。”

  “那祭祖的事怎么办？”

  “齐爷爷和林爷爷说，让你一起上香。”

  齐青山看见林放进来，慢悠悠地走过来。

  “林放！回来了？”

  “回来了，齐主任。”齐青山在海西市政协工作，副县级干部，林放就称他齐主任。

  “咱们叔侄，搞那么生分干嘛！”齐青山搂着林放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

  “林放，我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你尽管说。”

  “往年都是齐江上香，听说今年改成你和齐江分别上香。齐江来不了了，我觉得还是一个人上香符合规矩。”

  林放已经明白了齐青山的心思，他是想担任上香人呢，这可是在全村人面前提升威望的好机会。

  林放装着不知道他的意思，附和道，“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应该一个人上香，否则，显得咱像两村人一样，太生分。齐爷爷和林爷爷已经告诉我了，让我担任上香人。”

  “我和你商量的就是这事，”齐青山道，“林放，你看，我职务比你高，年纪比你大，辈分也比你长。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由我担任上香人，我觉得更好一些......”

  区区一个上香人，林放还真没放在眼里。他笑道，“那你去和齐爷爷、林爷爷商量，只要他们同意，我没意见。”

  “唉！我已经和他们说了这事。可他们俩说，已经决定了由你上香......”

  “那我没办法。你要是能说动他们换了我也行。”

  “要不，你自己主动辞了？”齐青山讪笑道，“毕竟你还年轻......”

  他又背着手，来回踱了两步，“林放，我呢，在市里上班，和市领导们经常接触，和咱们县上的领导，隔三岔五就凑饭局。咱们出自一个村子，只要有了机会，我一定好好培养你......”

  “你去找齐大山和林二河，把上香人辞了，我不会亏待你......”

  听着齐青山画的大饼，林放的脸沉了下来。政协本来就是边缘单位了，齐青山又处在政协里面的边缘部门，自己的冷板凳都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间呢，还恬不知耻地说要提拔林放。

  林放指着一块石碑道，“祖宗建祠堂时，教育我们后人，要济危扶困，助教艰辛，仁爱遍于天下，大德世之楷模。”

  “齐主任，齐林村建村以来，一直推举为村里做好事、做实事、济危扶困的人，代表全村人为祖宗上香。”

  “你当领导也好多年了，要是能给村里做好事，能得能村里人认可，我自然不会说什么。可平时村里人找到你，你总是把他们拒之门外，现在又要担任上香人，这说不过去吧！”

  “你！真是不知好歹！”齐青山被林放数落了一顿，脸上挂不住了，气呼呼地转身离开。

  这时林宝山手中的喇叭响了，“好了，大家别说话了！”

  “今天年三十，又是一年一度祭祖的日子。在祭祖之前，咱们先把大理石厂的分红发了！”

  “前几天，我和理石厂的蒋厂长一起，把分红的钱算了一遍，蒋厂长把分红的钱都带来了，就在大家眼前！”林宝山特意指了指蒋美玉和蒋庆龙抬着的包。

  “从今年开始，咱们年年从理石厂领分红，咱也能像城里人一样，领年终奖了！大家都知道，理石厂是林放牵头搞起来的，分红也是他主张的，咱们有了分红，得感谢林放！”

  “下面，请林放讲话！大家欢迎！”

  大家开始鼓掌，把目光投向林放。

  林放一下子懵了，林宝山提前可没说要让他讲话。

  他原以为来了以后，把钱发下去就行了，没想到林宝山还整出个讲话仪式来。

  林放只好走到林宝山身边，拿起话筒，看着下面的村人。

  “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大哥大嫂弟弟妹妹......”

  一通称呼下来，下面人都笑了。

  姜力丹差点找个墙缝钻进去，以后不能跟着林放回村了，辈分太小，吃大亏了。

  林放继续说道，“关于分红这事，不用感谢我。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理石厂占着咱们村的地，走着咱们村的路，给点分红，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下面立刻有人反驳道，“林放，你这说得不对。以前齐海开理石场、煤矿，他也没交一分钱给村里！”

  “对，对，还是要感谢林放！”

  林放好容易制止了乱哄哄的场面，“如果真要感谢，那就感谢投资建厂的弗兰克先生、田野先生和蒋美玉小姐！以后，理石厂年年给咱们村分红，他们赚得越多，给咱的分红就越多！所以，希望咱们村里的人配合、支持理石厂发展，好不好？”

  “好！”下面人纷纷鼓起掌来。

  “今年是大理石厂投入生产第一年，分红的钱不多，每人500元。另外，我提议，60岁以上的老人，每人增加100元；70岁以上的，每人增加200元；80以上的，每人增加300元......”

  有人立刻抬杠道，“那我要是活到100岁，是不是就可以多发500了！”

  林放笑道，“你要是能活到100岁，给你发一万！”

  大家哄笑起来，拼命鼓掌。

  大家都很支持林放的决定，谁家也有老人，谁也有老了的时候。村里给老人发钱，老人握在手里，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再也不用手心向上跟儿女要钱，看儿子脸色了。

  但也有人不高兴，这个人就是齐青山的父亲齐老三。

  齐老三听说因为建设了理石厂，要给村里人分红，每人可以分500块后，便去找了林宝山，要求给他多分一千块。

  林宝山拒绝了，说都是按人头分的，凭什么要给你家多分一千块。

  齐老三却说，当初建理石厂，他为了支持村里的工作，把祖坟都搬迁了，当时村里一分补贴没有给他，以后年年分红多分一千，理所应当。

  林宝山和林放商议了一下，不惯他的毛病，没有答应。

  林放担心的是，齐老三这事要是开了口子，以后村里人会把理石厂当唐僧肉，想方设法从厂子身上啃一口肉下来。

  因此齐老三虽然领了分红，但肚子里一百个不高兴。再加上今年齐江没回来，他儿子齐青山想当上香人，被齐大山和林二河拒绝了，他更加不舒服了。

  他决定想办法膈应林宝山和林放一下。

  林放又宣布，“下面，就请蒋美玉女士和林宝山书记，给大家发放分红！”

  蒋美玉和蒋庆龙早就把盛钱的大提包放到桌子上，林宝山拿过花名册，点到一个，就上台领钱。

  还没领钱的，个个抻直了脖子，等着叫自己的名字。

  领到钱的，喜滋滋地把指头塞时嘴里，蘸点唾沫，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

  “白得了一笔钱，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对啊，今年给孩子的压岁钱可以多包两张......”

  “林放这事办得漂亮......”

  “你没听书记说吗？以后年年都有，还会越来越多......”

  “齐大山和林二河推举林放当上香人，我原来还不同意，现在看，就应该他代表咱们上香！”

  “对，咱们村也出过大干部，可像林放这样给咱们好处的，太少了！”

  “林放这么年轻，已经给咱村人办了好几件事了！”

  “有的人比林放官还大呢，却不办一件！”

  这个人说完，不怀好意地瞅了齐青山一眼。

  听着村里人的议论，看着他们领钱的喜庆样，齐青山面若冷霜。

  林宝山和蒋美玉很快把钱发完了，林宝山又喊道，

  “下面，开始祭祀祖宗了！今年的祭祖仪式，还是由齐大山、林二河两位长者主持，由林放担任上香人，林放上完香后，大家跟在林放身后一起跪拜......”

  “慢着！”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声阻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是齐老三。

  林宝玉脸色一沉，“齐老三，在年底祭祖的关口，你捣什么乱？”

  “我可不是捣乱，”齐老三走了出来，振振有词地说，“今年的祭祖仪式，不符合规定。你们乱搞，祖宗会生气的！”

  齐老三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了恶心林宝山和林放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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