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上七八点钟时，赶早出门收废品的赵梨珺姐弟总算是将两三轮车的车斗给填满了。

  见店铺后院中还有点废品没收完，赵梨珺让赵元齐赵元希搁这儿继续整理废品，她和赵元鑫赵樱诺三人将收好的废品先给送回家。

  正当三人即将驶出县城主干道之际，跑在车后面，扶着废纸皮防止它意外倒塌的赵樱诺突然指着不远处说道。

  “梨子，你快看，那是不是三叔？”

  闻言，奋力蹬着三轮车的赵梨珺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一看：“是的！”

  “这不年不节的，他怎么突然回来了？”赵樱诺满脸疑惑道。

  刚出汽车站，正往家里赶的赵丰年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抬头望去，只见三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衣服上布满了泥土和灰尘的半大孩子正望着自己。

  乍一开始，赵丰年以为是附近的小乞丐。

  看了一眼没当回事，立马转移了视线。

  可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几张熟悉的面庞，猛然抬头看去。

  这……这不是二哥家那三个大的吗？

  那头，赵樱诺见赵丰年明显认出了自己，脸上连忙挂起一抹笑容。

  可就在“三叔”两个字即将蹦出嘴边时，正和她对视的赵丰年的视线骤然闪烁了几下，随即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脸撇向了一边。

  目睹一切的赵元鑫双拳紧握，狠狠地捏紧了车把手：“樱桃，我累了，你来骑车！”

  赵樱诺一听弟弟累了，顿时顾不得旁的，连忙跑上前替换赵元鑫。

  三轮车驶出县城主干道时，赵元鑫回头看了眼始终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的赵丰年，嘴角一扯，冷笑了声。

  真有意思，他们是什么脏东西不成？

  看一眼就将他吓成了那副模样！

  可任凭赵丰年走得再怎么慢，刚踏进小院的他还是和放好废品再次出门的赵梨珺姐弟三正面碰上了。

  毕竟，谁让两家共用一个院子呢！

  就在赵丰年硬着头皮琢磨着要如何开口时，三个孩子就跟没看见他似的，从他旁边离开了。

  气得赵丰年低咒道：“这三个孩子！”

  “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赵宝珍只是想出门透口气，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爸爸。

  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赵丰年还在，她不是在做梦，眼泪哗的一下夺眶而出，朝赵丰年怀里扑去。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啊！”

  再不回来，她都快被那个老虔婆给磋磨死了。

  赵丰年接过宝贝女儿，好好的亲香了几下：“好啦，我们宝珍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哭了，爸爸这不是回来了嘛！”

  说着，赵丰年视线下移，落在了赵宝珍袖口上的油污上停顿了下。

  仔细看去才发现，以前他每次回来时都穿得干净漂亮又整洁，像个小公主似的女儿，身上的衣服不仅皱皱巴巴的，还沾满了各种污渍。

  就连眼角都结着某种可疑物体黄色的痂。

  赵丰年蹙了下眉，不动声色道：“弟弟呢？爷爷奶奶在房里吗？”

  赵宝珍满脸委屈的搂着赵丰年的脖子：“嗯～”

  “是丰年吗？是丰年回来了吗？”

  屋里，听见动静的赵王氏大声询问道。

  赵丰年一把抱起赵宝珍朝屋里走去：“是！娘，是我回来了！”

  结果刚进屋，他就闻到了一股奇怪又难闻的味道，是……老人味？

  赵丰年凑近床上一看，瞳孔瞬间放大，惊恐道：“娘！你怎么？”

  床上，赵王氏虚弱又无助的倚靠在枕头上。

  往日只能稀疏看到几根白发的她，如今一眼望去，竟白了一大半。

  赵丰年被那一片花白头发刺疼了眼。

  明明他年初出去的时候，他娘还精神抖擞的给他塞这塞那的，这才过去几个月，他娘怎么老成了这副样子？

  赵王氏咳嗽了两声：“丰年，把我扶起来，娘好好看看你！”

  赵丰年连忙将怀里的赵宝珍放到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赵王氏。

  赵王氏见他脸上的难过不似作伪，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但再一眨眼，又只剩下难过。

  她拍了拍赵丰年的手：“你这次回来，是怎么打算的？我这副样子，怕是没办法继续帮你带孩子了……

  宝珍跟元书，我也教不好。”

  赵丰年沉默了良久，转头对一旁的赵宝珍说道：“你去把爷爷和弟弟找回来！”

  对此，赵宝珍很想回一句：“管他俩去死！”

  可她不敢说。

  但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离开。

  她现在满脑子只关心一件事——爸爸到底什么时候带她去大城市啊？

  可那老虔婆的眼睛此刻跟双鹰爪子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她，她便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宝珍心思几转，面上一派乖巧懂事：“好！”

  赵丰年听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后，才问出心中那个困惑了他一路的问题。

  “娘，平白无故的，你怎么会在家里摔倒？还摔得这么严重？”

  赵王氏眼神犀利的看着赵丰年，没说话。

  赵丰年的心瞬间往下沉了几寸，颤抖着声音：“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赵王氏硬声硬气道：“这家里总共就4个人。

  你爹那天出门做木工不在家，这老屋我生活了大半辈子，闭着眼睛都能走，你说我是怎么摔倒的？”

  赵丰年眼神闪烁了几下。

  赵王氏冷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在冤枉她们？

  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们带大，她们是怎么对我的？

  骂我老不死的，偷我的钱，被发现后不知悔改，将我推倒在地，任由我在这地上躺了那么久！

  要不是阿邱那天刚好有事过来找我，我，我……

  你这次回来看到的，就是一抔黄土！

  我这个心啊，就跟那腊月的雪地、跟那天的地板一样，拔凉拔凉的啊！丧良心啊！……那两个遭了瘟的！……天杀的……”

  赵王氏越说越气，倚靠在枕头上扑过身子来捶赵丰年的背。

  赵丰年不敢挣扎，由着赵王氏宣泄。

  哭过之后，赵王氏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赵丰年：“那两孩子，我不带了，也没那本事教。

  你这次出去，就一块带出去吧！

  我跟你爹，还想再多活几年！”

  赵丰年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王氏：“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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