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永刚背对着门而坐，但他不用转身看，就能猜到，一定是那常州的一家三口过来了。

老板娘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快步走了过去，从那小姑娘的手里接过拉杆箱，带着三人往里走。

经过虎永刚身边时，她停顿了一下，“先生，你看大家都是老乡，我店里今天也没有其他客人，要不要拼在一起吃饭呢？”

“他们江南人喜欢吃甜食，我们江北人爱吃咸口，我看还是分开吃吧。”虎永刚笑呵呵地婉言相拒。

老板娘一愣，刚才和你们介绍了那么多，也没说我们家有甜食啊？

但她终究是个“阿庆嫂”式的人物，眼睛往几人身上一扫，看那三个人有些忸怩、有些尴尬的神态，顿时心中有了数，这苏南苏北人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也不好询问缘由，只能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把那三个人先带进房间放行李，然后才出来登记、再点菜。

只是让虎永刚没想到的是，那三个人有意无意地尽量坐得远一点。

奈何餐厅就那么大，还是让他听到了，那三人居然要了和他们一样的“独龙三宝”。

老板娘很高兴，如果这五个江苏人拼一桌吃，她只能卖出一份；

后厨也很省事，无非就是同样的一道菜，加双倍的量炒一下。

但不爽的是虎永刚两人。

因为老板娘来打招呼，还要再杀一条鱼、再宰一只鸡，要多等一会儿才能上菜了。

老板娘很会做人，她也不是空口白牙说一下就算了，而是又给两人送了一盘核桃仁、花生，并继续陪宁静聊天。

虎永刚两人对独龙族的风土人情非常感兴趣，而最想知道的，又是他们有关恋爱婚姻的习俗。

老板娘一不嫌烦、二不保留，如竹筒倒豆子般娓娓道来：

在以前，独龙族的婚姻状态非常复杂，几乎包含了人类社会不同发展阶段的各种婚姻形态。

最开始，这里还是原始社会，他们相当于一个家庭公社，采取的是“群婚”，也就是没有固定配偶。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有了个体家庭，他们的婚姻方式就有了“对偶婚”、“一夫多妻”、“从妻姊妹婚”，再到“非等辈婚”等几种复杂的形态。

虎永刚两人只听懂了“一夫多妻”这种婚姻方式，对其它几种也毫无兴趣。

老板娘笑着解释说，独龙族的“一夫多妻”和汉族人的妻妾成群完全不是一回事哦。

独龙族人的传统，是有固定的婚姻集团，也就是男子只能与舅方家族联姻，女子也不能嫁给其他家族。

如果男子是独子，而他的舅舅家生了姊妹几个，那他就要全部娶过来。

独龙族语中的“安尼南”，意思就是即娶姊妹。

他们认为，几个姊妹共同嫁给一个丈夫，既是亲上加亲，也可以和睦相处，而且财产和劳动力都不会外溢。

“一夫多妻”的形成，还有一种方式，也叫做“转房制”，也就是哥哥如果死了，二弟就要把嫂子娶了；二弟再死了，几个嫂子都要嫁给三弟，反之亦然。

甚至还有，如果独子死了，儿媳妇就要归公公所有。

对了，说到这个，就要提一下独龙族人的“非等辈婚”了，也就是他们只要是在固定结婚集团内的嫁娶，不管是年龄的大小或者是辈份的长幼，他们根本不计较。

除了刚才说的，公公可以娶儿媳妇之外，父亲死了，儿子可以娶父亲的小妻、亲姊妹可以分嫁父子，姑母和侄女也可以共嫁一夫。

因此，独龙族“红颜嫁老翁，青年娶老妻”的现象，非常常见。

还有一种“一夫多妻”是为了购买劳动力，为家族服劳役，这类其实就和汉族人的纳妾差不多了。

这类情况主要出现在家族长或一些富裕户家里。

独龙族语中的娶妻叫做“仆玛旺”，意思就是买女人，娶妻的聘礼就是付出的价钱，这样女子往往是被男子当作奴仆看待的。

宁静好奇地问道：“那是以前吧？现在还是这样吗？”

老板娘说：“虽然新中国成立这么多年了，但这里山高皇帝远的，那些偏僻的山村里，还是有这些情况存在的，只能说是基本上废弃了他们的老传统。”

“那现在独龙族的青年男女，可以自由恋爱吗？”

“以前是不可以的，都是包办婚姻。现在毕竟是二十一世纪了吗，大多数人还是通过自由恋爱，自己找对象的。”

“我们昨天在老姆登，听说了怒族男女是‘以食传情’，这里的独龙族人和他们一样吗？”虎永刚插言问了一句。

“不一样的哦。”老板娘微笑着说道，“独龙族的青年男女相爱之后，也会互相赠送信物，不过不是食物。

通常情况下，姑娘会送给小伙子一床自己精心编织的、图案优美的独龙毯。

小伙子一般是送给姑娘一把锄头和自己亲手编织的小篾箩。

这之后，小伙子就可以走结婚的流程了。”

“什么样的流程？和我们汉族有什么不一样呢？”虎永刚越听越觉得有趣。

宁静却送他一个白眼，“你就不能安静地做一个听众吗？”

悄悄地走过来、默默地听故事的常州小姑娘，掩口而笑。

老板娘看着这一对耍宝的夫妻，也笑道：“没事，不影响我。

独龙族想要结婚的流程是这样的：

男女青年确定感情以后，男方就要把事情告诉父母，让父母请村寨中一能说会道的媒人去女方家里当说婚人。

通常我们一说媒人，就会想到是媒婆吧？但独龙族却必须的要已婚的男人来当这个媒人。

独龙族这个说婚过程，真的是非常有趣的。

媒人去女方家时，要在男方家提上一个茶壶，背囊中带上茶叶、茶缸和香烟。

到了姑娘家以后，不管对方态度如何，媒人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茶壶灌满水，自己走到火塘前，把火烧得大大的，放上茶壶，等水烧开。

然后媒人就从背囊中取出茶叶和茶缸，再从女方家的碗柜里拿出碗，做好泡茶、倒茶的准备。

而女方家的人不管同意与否，都只能围在火塘边等候。

茶壶里的水一开，媒人就用带过去的茶叶和茶缸泡好茶，再倒到女方家的碗里，按照长幼顺序，一碗一碗地把茶水送到女方家的人面前，姑娘面前的茶水则最后送。

送上茶水后，媒人便开始说婚，无非就是说小伙子长得有多帅、多能干、多诚实，男方家境如何好，如何富有，你们家的姑娘嫁过去是好花配绿叶、金鞍配良马等等。

说了一阵就开始唱，唱了一阵后又接着说。如此反复，并把女方一家人说动心不可。

如果说到一定的时候，姑娘的父母把摆在面前的茶水喝了，那就表示父母已经同意，姑娘和其它人也就会把摆在面前的茶水喝下，这门亲事就算成了。

如果任凭媒人怎么说、怎么唱，女方家的人就是不喝茶，这就说明还不到火候，媒人就要再加把油。

如果又说又唱到深夜，茶水还是没人喝，那就第二天晚上再来；如果接连三个晚上仍是没人喝茶，说明姑娘家不同意婚事。

如果男方还想说，那需要等到明年再来，或者是另外打主意了。”

老板娘正讲得起劲，众人也都听得入神的时候，客栈的两个服务员，一人端了一个大碗送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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