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芳坐下，翻开龙飞凤舞的会议记录本，用钢笔尖描着读：“根据二所提供的监控录像回放，本事故主要原因，系助理研究员张谋违规操作所致。”

  “经查，张谋违规进入‘陆奥面具’十米内，被其控制心志后，成为‘陆奥面具’寄主，将同行副研究员张志德斩首后，利用张志德的虹膜打开舱门，从而突破收容。背景调查显示，张谋经济条件波动剧烈，其寡母新患癌症，日前送往瑞士治疗，不排除牛鬼蛇神‘买命破局’的可能。”

  “本事故次要原因，是二所发现事故较晚，应急处突不力，预案演练生疏，收容制度有漏洞。”

  “本事故根本原因，是亚洲区发生的第三次现实世界保卫战争，不可避免地引发了狄拉克之海的潮汐，导致亚洲区的平衡点首次跌破-1能级，对整个亚洲区的收容工作来说，形势更加严峻，挑战更加艰巨。”

  “未来，原本完美收容的收容物，很可能会陆续突破收容，我们必须对形势有正确的认识，并且做好充分的准备。以上是会议意见。”

  J教授扫视会场，发现这些疲惫的男人，眼中有绝望。

  正确的认识，已经有了。

  充分的准备，是说有就能有的吗？

  异常事故调查处置部队，已经是紧绷之弦，绷到极限了。

  年轻人才在战死。

  青黄不接成常态。

  经济增长在减速。

  牛鬼蛇神在鼓噪。

  人、财、势，都在透支，怎么准备？怎么才能做充分的准备？

  每个局内人，都感受到疲惫带来的绝望。

  这种绝望，原本被克服过。

  亚洲区的平衡点，始终是全球最高标杆，被誉为全球最后的希望。

  欧洲区的平衡点位于-3能级，灵异目击报告比比皆是。

  澳大利亚的平衡点位于-4能级，利齿怪鱼能够在黑暗地段公开出现，入夜以后居民不敢出门。

  南美洲的平衡点位于-5能级，无纲魔以非法身份公然在人间行走，与人类常规武装分庭抗礼，南美洲的人类政府军已经难以开展有组织性的打击行动。

  北美洲的平衡点位于-6能级，已经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无纲魔和迷梦魔取得合法身份从事经济行动，开始逐渐推动人类社会朝反人类方向滑坡。

  亚洲区能够一枝独秀，都靠全国人民支持国研院苦苦支撑。

  国研院成立以来，以江付流为主力的“异常事故调查处置部队”，对牛鬼蛇神进行了饱和式打击，付出巨大牺牲，成功地将亚洲区的平衡点维持在真空零点能级，是全球治安最好的洲。

  现在，就连亚洲区的平衡点都跌破-1能级，牛鬼蛇神的力量得到大范围增强。

  稍有经验的处长都能看出，在-1能级的恶劣形势下，一些旧制度将呈现出新漏洞，无数新问题必将更加尖锐，而疲惫不堪的“异常事故调查处置部队”将损兵折将、青黄不接。

  一旦“异常事故调查处置部队”继续折损下去，贯彻“饱和式打击”的大治安格局将被打破。

  在大治安格局破碎的蝴蝶效应下，牛鬼蛇神将乘胜追击，推动平衡点持续跌破-2、-3、-4能级，人类社会的沦陷将进入加速状态。

  而完美收容的“陆奥面具”突破二所防御，很可能就是上述蝴蝶效应的第一缕微风。

  这是处长们眼带血丝、面露绝望的根本原因。

  J教授一眼就看出了处长们的想法。

  他必须振作这9个人。

  如果连这9个人都垮了，那么“异常事故调查处置部队”的核心将荡然无存！

  J教授思考了一会，然后对江付流说：“主要原因和次要原因，我都同意。但是根本原因，我有补充。”

  江付流睁眼眼睛，慈祥地同意：“请指教。”

  J教授开门见山：“‘陆奥面具’突破收容，不是偶发事件，对常态化收容工作没有太大参考价值。”

  此话一出，9名处长的目光都被吸引，精神为之一振。

  J教授提出论点，摆出事实：“‘陆奥面具’突破收容，是相关利益集团蓄谋已久，合力推动，产生的黑天鹅事件。”

  “其目的，是通过‘陆奥面具’否认罪行、篡改历史的恶魔能力，让被捕的闻利封口。”

  “什么？闻所长被捕了？”

  “三所的闻利被捕了？”

  “不稀奇，这个闻利早就该查查了！”

  “听说他一顿饭的开销顶的上你三个月工资！”

  听到闻利被捕，几个处长顿时交头接耳，只有三处处长周光耀的脸色最难看。

  周光耀谨慎地求证：“闻利有问题，我却没有上报，是我的失职。我的疑惑是，闻利是什么时候被捕的？”

  “连我们这几个处长都不知道闻利几时被捕，那么，敌对利益集团是怎样掌握这样机密的情报？”

  江付流代替J教授回答周光耀：“闻利于昨日下午三点被捕。”

  周光耀站起来，拔出激光笔，在投影光屏上画出时间轴：“根据监控录像，陆奥面具在凌晨三点三刻突破收容！”

  “闻利在昨日下午三点被捕，也就是说，敌对利益集团，在12小时内，掌握了我方核心情报，并作出了有效反制措施！”

  周光耀神色严峻，轻轻叩桌子：“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回答，周光耀自问自答：“这意味着人类阵营已经被内鬼渗透！”

  “这意味着骑墙派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

  “这意味着亚洲区的局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被动！”

  周光耀重重把激光笔掷在会议桌上。

  江付流对J教授说：“振聋发聩。这是我忧虑的。”

  J教授依旧容光焕发，努力振奋士气：“不要被困难吓倒！”

  “五代十国有石敬瑭，明有八大皇商，清有慈禧，近代有汪精卫——每逢国难，总有数不清的投降派、骑墙派、反动派冒出来。”

  “但是中华文明可曾灭亡？”

  “从不！”

  “绝不！”

  “永不！”

  “为什么内鬼无法阻止中华文明长盛不衰？”

  “因为，英雄的中华儿女，其数量与规模，是内鬼的几亿倍！”

  “从先秦一统，强汉盛唐，巍巍大明，沿袭至今的文化认同，已经融入中华儿女骨髓，血脉相融！”

  “人民在，中华就在！”

  “中华在，就能推动人类文明，强运不息！”

  “也许我们这一辈会牺牲，但是下一辈必将在我们的尸骸上重建璀璨文明！”

  “他渗透我们又如何？”

  “我们可以自我净化，刮骨疗毒！”

  “他反制我们又如何？”

  “我们可以分化瓦解，逐一击破！”

  J教授充满正能量的慷慨陈词，让参会人员的眼睛里，逐渐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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