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下的宫内太监大气不敢喘，直到宣布最后命运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崩了！”

  秦昭心口一滞，高悬的担忧重重落下，像是千斤重石，在此刻蓦地击中心口。

  很痛，秦昭捂着胸口，抬起的脚步踉跄，随后脚下一崴，膝盖直直的朝着地上跪去。

  太监的高呼被通传到各府，天下缟素。

  细密的疼痛裹挟着无法呼吸的疼痛，秦昭艰难的握紧拳头，目光中全是难以置信的。

  明明走前还威风凛凛的皇上，怎么才十天半个月过去，便与世长辞了？

  她的心脏被无痕的蚕丝裹紧，最后缠绕得密不透风。

  哀恸声响起，整个宫廷都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中，宫殿内哀嚎声不断。

  有风吹进这高高宫墙，秦昭恍惚起身，一步一步的往乾清宫走去。

  她听到后宫妃子的婉转低吟，看到皇后麻木的身影，大臣们来来往往，各自聚拢商量。

  似乎没想到她会回来，丞相韩徵侧目，带着诸位官员迎面向她走来。

  秦昭一字一句问他：“皇上，没了？”

  韩徵与谢敬对视一眼，心中无奈。

  他似安慰一般看着秦昭，在虚无中轻轻点头：“陛下去了。”

  说罢他并没有留一点喘息的空间给秦昭，反而沉吟半秒，征求秦昭的意见。

  “陛下去得突然，没来得及留下懿旨，将军可有举荐人选？”

  秦昭眉峰一皱，心中总觉得有些怪异。

  明德帝虽然是不肯服老的人，但也不可能去得如此突然，就算真要闭眼，想到这还未交付的江山社稷，定也会挣扎着确定好人选。

  不然无主江山，终究会让社稷动荡，各个心怀鬼胎的皇子心中都会有所期望，最后争得头破血流。

  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

  秦昭心中有些怀疑，她蹙眉紧盯着韩徵，抿唇问道：“陛下的死，竟如此突然？连继位的懿旨都未能留下？”

  韩徵知道她的心情，其实不止是秦昭，连他们这些大臣都觉得有几分不对。

  但这结果是太医下的，一切过程都有他们的参与，就算有人想使手段，也不可能完全避开他们。

  他们也不得不信。

  韩徵其实也是期盼秦昭能给个结果，或许以对方与皇上的关系，说不定皇上对皇位继承者有所暗示。

  这也是韩徵与百官如今纠结的，明德帝并无遗诏，二皇子宋熙敛与三皇子宋熙明德行不佳接连被贬，唯有大皇子、四皇子与六皇子可立。

  但大皇子宋熙晟体弱，还有些跛脚，上位后有损大庆威严。而六皇子宋熙钦生母乃南国公主，更无法继承大庆皇位，最后千选万选唯有四皇子宋熙扬稍微符合一点帝王的要求，可如今这四皇子却正巧不在上京，不知道去哪里闲云野鹤去了。

  韩徵做了这么多年丞相，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头大的选择。

  他看着秦昭，情绪与对方一样惆怅。

  他道：“问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他日常照顾皇上起居，所有事情都瞒不住他，他既然说没有，那便确实没有。”

  秦昭目光落到小心拭泪的李德福身上，到底酝酿好自己的情绪，才一步一步走过去。

  韩徵知道秦昭也给不答案，又回头与百官争论。

  皇帝驾崩，未有新君。

  那各个官员自然有各自的请力人选。

  以韩徵为首的中立派自然是推大皇子，毕竟皇后无子，因此也没有嫡庶之分，大皇子是长子，长幼有序，更符合正统。

  但也有拥护四皇子与六皇子的官员。

  四皇子虽不在上京，但身体康健，又与他国没有瓜葛，倒更能保持大庆颜面。

  六皇子其母虽为南国公主，但六皇子生在大庆长在大庆，与大庆有密不可分的血脉关联，且其学问是一众兄弟中最好的，君子六艺样样精通，为君之道更是出类拔萃，选他，对大庆的未来更有好处。

  三方人马在此刻争论不休。

  整个乾清宫都被吵得无法静心。

  皇后手指紧握住青鸾的手，目光死死的盯着吵得不可开交的诸位官员。

  底下妃嫔各有心思，芜贵人心思软弱，看到大皇子有立储的机会，眼神中的期盼挡都挡不住。

  她在宫内身份低微，以前还只是一名宫女，后面受了雨露生下大皇子，皇上仍旧不待见自己，一直到皇帝死了都始终只有贵人身份。

  若是皇儿能成皇帝，那她便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日后当上太后也说不准。

  芜贵人心中欢喜，芈妃见了她压不住表情的模样却嗤笑一声。

  大皇子能当皇帝，凭什么熙钦不行？

  钦儿有雄才大略，知人善任，不比宋熙晟那个病秧子好？

  况且钦儿背后有整个南国支持，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比的？

  芈妃冷笑一声，随即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窦昭仪，心思一动。

  如今唯一有点竞争力的唯有这个看似不争不抢的窦昭仪了，她虽位份不及自己，但膝下的四皇子倒也算人中之龙，底下也有不少簇拥。

  若他来与钦儿争抢，还真会费一番功夫。

  可此时这宋熙扬既然已经出了宫不知道去了哪里，那便是天不站他。

  芈妃勾唇一笑，也不再关注窦昭仪，低眉顺眼的恭敬垂首。

  皇后被外面吵得头痛，还要顾及下面各位妃子的心思，身体惫懒。

  她扶着青鸾起身，姿态端庄优雅，声音却格外冷淡。

  她道：“各位大人有所争论，何不去朝堂之上？陛下停灵在此，又何须让他因此不得安息？”

  韩徵自然知道皇后的想法，不过是朝堂之事不应该让后宫听到，不然有所议论。

  他郑重其事的朝着皇后行礼：“多谢皇后娘娘提醒，娘娘心系大庆，是下官之福。”

  他这一拜，身后所有人都跟着行礼。

  这算是丞相为皇后做脸面，在这皇上都驾崩的后宫，皇后没有皇子傍身，日后不一定好过。

  韩徵叹了口气，他只是一个朝廷官员，也管不到皇宫里去。

  只是可惜，皇后娘娘德行俱佳，若有皇子，今日他们也不会有如此大的争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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