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冷笑一声，收回了远眺的目光：“他不需要任何理由，只要心中有担忧，那便不会罢手。”

  只是可惜，一代良将，便是因为内部的恶意揣测，从此将命葬送在落霞关这个凄凉之地。

  要不是偶然遇到叶崇，对方又撞到了太尉与韫渡的谈话，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凌笃的真实死因。

  秦昭想到了凌越那双灼热滚烫的目光逐渐熄灭心中火焰，心中蓦地生起一股气愤之感。

  她难以掩饰的将这份情绪表露在脸上，倒是叫谢封也跟着默然。

  “若是我猜得没错，黄落城失陷一事，除了与三皇子暗中勾结外族有关，说不定与这个韫渡也脱不开干系。”

  谢封想到之前抓的异族探子，心头也疑惑重重：“按你此前说的，黄落城是阻拦异族的第一道关隘，那些探子能来到我大庆，自然有人在暗中接应，那这接应的人在黄落城的地位必然很高，而且很得城主信任。”

  秦昭目光一深：“韫渡是叶简的幕僚，他能将家眷托付给韫渡，想必十分信任他。而且在我去黄落城之时，叶崇也与他父亲一般，十分信任对方。”

  “奇怪就奇怪在此处，”秦昭皱眉，“叶崇一路逃亡的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但追杀他的人却能精准找到他的位置，我当时与冷颜青便怀疑过他这幕僚。只不过叶崇与这幕僚情深义重，就算有什么揣测，我们也不好直言，到最后分别，我们要去营救荣国公，更是没再将精力放在这幕僚身上。”

  秦昭与谢封都看到了彼此眼神里的沉重，皆是重重叹了口气。

  每次提到荣国公，他们心头就十分难受。

  谢封嘱咐她：“你此番再北上，或许可以找些线索，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绝对不可能没有痕迹。”

  秦昭重重点头：“我明白。”

  无论是为了大庆还是为了凌越，她都必须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谢封目光中仍旧充满了担忧，他似乎想到了秦昭回京时的凶险，一时又有些不放心：“一切都还有我呢，你遇到事情不要逞强，就算丢了线索，我们也有其他的办法。”

  秦昭知道他这是担忧自己，心中一暖：“你放心，如今风雨飘摇，我就算是为了大庆，也绝不会擅作主张。”

  谢封松了口气，但堵在胸口的大石头始终没有挪开。

  他好像有点猜到了武槐的目的，但这个目的太过沉重，连他都没办法轻易说出来。

  可是这一环扣一环，所有人都成了他计划里的一环，每个人都是他达到目的的工具，若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这些工具有了自己的思想，又该如何？

  “还有。”谢封表情变得十分郑重，定定的看着秦昭。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以至于秦昭也跟着认真起来。

  他道：“还有，你此去一战，我希望你保留兵力，暗自蛰伏。”

  秦昭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看着谢封的表情，谨慎得像是临终托语。

  谢封一向读的君子之书，求的是效忠君王，如今大庆依存，他绝不像是会说出让她私下屯兵这种事情的。

  秦昭抿唇：“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封背手，目光怅然仰视天空：“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希望最后与我想的并不一致。”

  秦昭捏着茶杯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捻了捻，摩挲的手指揭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好像有点明白谢封的意思了。

  秦昭的目光也跟着郑重起来，在这小小的天地间，他们好像窥破了不得了的秘密。

  秦昭深吸一口气，起身拍了拍谢封的肩膀：“就像你说的，一切还有我呢，你也不要在上京太过打眼，我会想办法的。”

  谢封知道秦昭一向聪明，他只不过说了一点苗头，对方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弄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若是与秦昭一同合作，说不定会出其不意呢？

  秦昭与谢封交谈一番后，抱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府上。

  她如今已经要带兵北上，需要回去整顿一番，不日便要出发。

  因为主要目的是南下，秦昭还是决定将从广陵来的那些镖师全部带上，一路上也好了解南方的风土。

  一切准备就绪，秦昭骑在马上，准备去营地将李显等人带着出发，秦斐一行人在门口送她。

  秦浔强撑着笑容，但红肿的眼眶已经昭示了她昨夜一晚上没有睡着。

  秦砚胥面带愁绪，但却没有表露一分一毫。

  连盛老太太都撑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浑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慈爱。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爱意，但却不敢表露出一分让自己心有挂念。

  秦斐这次却没有以往那般豪迈，魁梧的身躯已然佝偻，连脸上的笑容都有几分勉强。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鼓着勇气道：“去吧，早日平定，早日归来。”

  秦昭看着他们的目光，想要故作轻松的笑一笑，最后却不了了之了。

  她确实笑不出来，此番去南方，其实她自己的没什么底，但只要没有将南国人赶出大庆的土地，那她便不会回来的。

  今年的冬日很冷，但破天荒的没怎么下雪。

  刺骨的寒风在离别时更加冷冽，秦昭看到门口脸色都冻白了的家人，压住心里的酸涩，道：“你们都回去吧，祖母年纪大了，别让她站在风口。”

  以往盛清还养在跟前的时候，盛老太太倒是未曾感受过冷清，如今盛清也被拘着改了性子，回了府上嫁了人，她的膝下再没有那般热闹过了。

  此刻，她站在风里认真的望着自己忽视的孙女，一股不舍的情绪油然而生。

  秦昭这话一说，她便再也压不住心中的难受，眼角处滴落下泪水来。

  “都回去吧。”秦昭回头望着自己要千里迢迢奔赴的长路，她背对着昌国公府的众人挥了挥手，浑身是说不出的轻松。

  马蹄声起，留给众人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踪影。

  山高水长，这一路不知道要跨过多少岁月才能找到归路，但至少昌国公府，永远有一盏灯会她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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