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的喉咙被什么东西严实堵住了，他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望着宋未绵纯净的双眼。好半晌，才勉强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

  “好。”

  这个字，他几乎是颤抖着说出。

  “我就知道大人可以的。”宋未绵笑意加深，柔软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眉，然后放下来，摊开在他眼前：“走吧，我带你回家。”

  谢离的理智有些涣散，在宋未绵哄小孩一样的语言里，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他低下头，愣愣的看着宋未绵的手。

  而后颤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却猛地发现自己的手沾满了鲜血，一片脏污。

  他呼吸一顿，瞬间起了退缩的想法。

  但那想法还没成形，就被宋未绵打散。宋未绵像是没有看见他手上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就将手掌放了进来，与他十指相扣。

  他从来没有觉得宋未绵的力气这样大，明明他的手掌比宋未绵的大出许多，他却根本没有办法挣脱，还被宋未绵越牵越紧。

  “走，回家。”宋未绵带着他，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往家的方向走。

  “漠棋，收拾好这里。”路过漠棋的时候，宋未绵轻声吩咐道。

  漠棋颔首：“是！”

  谢离一言不发，就这样任凭宋未绵帮他处理事情，带他回家。

  走到城门口，围观的百姓瞬间散开。仿佛谢离是什么瘟神一样，只要靠近了就会被连累。

  有的，甚至还用手指捏住了鼻孔，好像被谢离身上的血腥气熏到了。

  谢离抬眼看了百姓一下，被他们脸上明显的嫌恶刺痛，又迅速低下头。

  被宋未绵牵着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

  宋未绵察觉到他的情绪，当下只想加快脚步带他离开这里。可是没等她走多远，身后百姓的奚落便清晰响起。

  “啧啧啧，吓人，隔老远我都闻见那味道了，腥臭得很！”

  “中午那阵，气势做得那么足，说是在布置新的拦妖阵。我还以为这次有点用呢，结果还不是徒劳，一只妖怪都拦不住……”

  “最没用的就是他，他还生上气了，把那些妖怪噼里啪啦的砍成了几大截，撒气给谁看呢？”

  “诶，我就没见过这么狠的人，妖怪杀死了就算了吧，还要这样折磨人家的尸体。”

  宋未绵原本是想当做没听见的，可是这样难听的字眼，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大人，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过去一下。”

  她把谢离安置在原地，气势汹汹的走到了围观百姓面前。

  “你们觉得，大人杀妖是为了什么？”她没了往日的好脾气，板着脸凶巴巴的问。

  这些百姓没料到宋未绵会折返回来，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问，都有些懵。

  十几双眼睛互相看了看，最终，有一个胆子大的站出来回答。

  “回国师夫人，国师杀妖是为了守护望京城的安危。”他底气有些不足。

  宋未绵冷眼瞧着他，又问：“那望京城里，都住了哪些人？”

  他想了想，脸颊蓦地有些发红：“百、百姓啊。”

  宋未绵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对啊。望京城里住着百姓，国师大人守护望京城的安危，也就是守护百姓的安危。其中，就包括了你们。”

  他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国师夫人，到底想说什么？”

  宋未绵猛地拔高音量：“我想说，国师大人在外面杀妖保护你们，你们却在他保护起来的城墙内指责他，辱骂他，你们觉得合适吗？”

  “是有些不合适……”他眼神闪躲着，不敢与宋未绵对视，但嘴还是硬的：“但、但我们也没说错啊，国师大人杀妖的方法，的确有些不妥。那妖怪都死了，便没有必要把它大卸八块了吧。”

  “没有必要？”宋未绵重复着这四个字：“你竟然会觉得没有必要？你是认为大人的手段太残忍了吗？”

  “是啊。”他理不直气也壮的为自己解释：“那妖怪都死了，为什么还要……”

  “你觉得大人杀妖的方式残忍，那妖怪杀你们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手下留情！”宋未绵气急的打断他。她真的是被这群百姓的圣母和无知气到了：“望京城的妖怪作乱了多少年，害死了多少百姓？他们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你竟然觉得大人残忍？”

  “大人若是不残忍，今日妖怪进城，死的就是你们！”

  “我……我又没说那些妖怪不该杀。”他还在狡辩：“我只是觉得，那妖怪一刀解决了就算了，没有必要再把他分尸大卸八块，太残忍，太恶心了。”

  “呵。”宋未绵简直是被气笑了：“你觉得残忍，那妖怪杀你同胞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自己残忍呢？他们把人的鲜血喝干净，还要砍下人的四肢，好看的就拿回去把玩，不好看的就丢给路边的野狗啃食，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残忍？你身为望京百姓，竟还同情上了妖怪？你是妖怪的奸细吧？”

  “我、我才不会是奸细。”他扬起下巴，似乎觉得自己很无辜：“国师夫人，你可不要胡乱栽赃。”

  宋未绵嘲讽的勾起嘴角：“我如何栽赃了？哪个正常人会同情杀人妖怪的遭遇？你如此共情，肯定就是妖怪派来的奸细。”

  “我不是！”他拔高音调，有些生气的喊。

  宋未绵：“那你如何证明啊？望京百姓深受妖怪迫害，对妖怪都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同情妖怪的死亡。你这般反应极其不对劲，绝对就是妖怪的奸细。因为只有奸细，才会为妖怪说话。”

  他梗着脖子，急得涨红了脸：“我没有，我不是！国师夫人休要胡说！”

  宋未绵冷冷的笑出了声：“你不是？那你便说说，你同情妖怪的理由啊？你为什么觉得那些妖怪可以死的痛快？”

  “我……”他说不出来。

  宋未绵也不和他啰嗦，直接吩咐道：“说不出来，那就是妖怪的奸细。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关进牢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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