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深宫的我，心里生出了一片荒漠，余晖的出现，让那里开满了鲜花。

  我们从王府出走后，我曾问他：“你喜欢我什么？”

  我这样的人，除了长得还行，好似一无所长。

  女红，吟诗，丹青全都一般般。

  琴棋，歌舞也不行。

  骑马，射箭都不会。

  我不像王妃姐姐那样聪慧，懂筹谋，一辈子也无法像她那样领兵打仗。

  危险来临时，我只能勉勉强强做到不添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被他如此深爱呢。

  他抱紧了我，想了想才郑重地说道：“姐姐一直说我嘴笨，所以我好像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抬头望向我，你的双眸里里好像有璀璨星光，让我不自觉地沉醉向往。”

  “你似桃花般明艳，似水仙般亭亭，你只需静静地站在那里，荒园便有了颜色。”

  “后来你对我笑，毫无防备又发自内心的甜甜的笑，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就像是暖阳下的白雪，不受控制地融成了一片。”

  “我们一路走来，因为与我并肩而行的是你，所以连路边毫不起眼的小草都是耀眼的，泥土都是清香的。”

  “若非要问我喜欢你什么，我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饭菜，吃得满嘴油光，无忧无虑地对我笑，笑得眉眼弯弯。”

  “我喜欢伸出手指，轻轻点一下你脸上柔软的酒窝。”

  “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你声音如细雨，而且只说给我听，你字迹娟秀，情话也只写给我。”

  “你想骑马射箭，我可以教你，甚至骂人打架我都可以教你。”

  他说得真好，听得我都落了泪。

  我撅着嘴，举起小拳头，轻轻地捶了他一下，我问他：“我若是真的和市井泼妇一样去和别人吵架，可就不温婉娴静了，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我的傻公主，我会帮你吵，帮你打，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公主。”

  幸而他没问我喜欢他什么，否则我苦思冥想良久，也许只能说出两个字，那就是「俊朗」。

  哥哥的长相可以用俊美来形容，只不过他清冷如月光，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余晖明媚如太阳，他有着生机勃勃的灵魂，他把我从寒冷阴暗的冰窟带到了暖融融的阳光之下。

  我与余晖在园子里偷偷见面的日子，约摸持续了有一个多月。

  这期间，哥哥不常在王府，中间只回来过一次。

  肖煜送来的那个侍妾竟然在他的茶水里下了毒，一堆琐事等着他处理，他只来看过我一次，没说两句话就走了。

  而宝林的父亲重病去世，府上的事他自然懈怠了几分。

  再加上我每次去园子的时候，都让谷雨提前去支开在园子里做活的老嬷嬷们。

  所以我与余晖的事一直没被发现。

  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可我也挺心疼宝林的。

  宝山和宝林都是自小被送进宫，净了身的寺人，他们不是亲兄弟，两人一起认了伺候过皇祖母的老寺人为义父，这才算有了亲人。

  老寺人快不行的时候，宝山还没赶回来，余晖说是王妃姐姐用回光蛊吊住了老人的性命，他们父子才得以见上最后一面。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蛊虫，我还想像宝林遇到的这种事，又不会经常发生，为何要养这种用处不大的蛊？

  因为我说话也不方便，便没再多问。

  后来我才明白，这种蛊专为细作而养，有些细作带着情报归国时九死一生。

  而回光蛊入体后，可让性命垂危之人恢复到生龙活虎的状态，虽然只能延续两日的生命，但就是靠这短暂的两日，他们便有可能回到原本无法企及的家乡。

  所以我说我那时见识太短浅了，每日抬头看见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有尽头的。

  好像有些扯远了，是不是有点好奇谷雨为何如此听话。

  一开始是因为扔了余晖的东西感到愧疚，后来是因为余晖做的吃食太好吃了，她的胃被征服了。

  说那么多，其实都不足以让她去不告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是我的侍女，她认为她是我的人。

  我收下余晖荷包的那天，她不放心，还偷摸地抱回了宝林养的那只身骨硕大的肥猫。

  那只猫可不是普通的猫，和它的主人宝林一样，对气味十分敏感，若是察觉到有毒物靠近，它便会大声惊叫。

  余晖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无毒的，它用毛绒绒的脑袋蹭开了荷包，差点吞掉我的耳环。

  我确实该像哥哥对王妃姐姐那样，对余晖有所防备，他一开始连王妃姐姐送过去的饭菜都不吃的。

  可我就是不愿，我想哪怕他真的要毒杀我，又或是给我下蛊，我都会认命。

  我就是贪恋他带给我的愉悦，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后悔。

  唉，好在我是运气好，碰上了善良的余晖，若是遇上那丧尽天良之人，定会将我这样的蠢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其实也好好笑呢，那时候余晖费尽心思地给我做吃食，又精心摆盘给我送过来。

  余下的便随便盛了，放到食盒里，再让王妃姐姐送到哥哥那里。

  王妃姐姐走了之后，哥哥忽而怀念起王妃姐姐做的饭菜。

  我没忍心告诉他，他吃进肚子里的，极少数是王妃姐姐做的，大部分都是余晖做的。

  自然，余晖每日见我时，也不是只带食盒，还有一些从外面买回来的首饰和小玩意儿。

  不止如此，他还用梦幻的雪蚕丝亲手给我做了发簪，又亲手给我戴在了头上。

  可我觉得我那日穿得不够隆重，本想着第二日好好装扮一番再戴给他看。

  没想到我没等到他，只等来了沐蓝。

  她跟在王妃姐姐身边久了，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可十几岁的人呀，在情爱之事上总是会乱了分寸。

  她站在我面前，低头垂眼，看似恭敬，字里行间却是明晃晃的威胁。

  她说：“公主金尊玉贵，想要什么都有，不该拿下人来消遣。若是王爷知道了，于公主来说不痛不痒，可于小五来说，那就是灭顶之灾。”

  我那时虽然窝囊，也不至于被一个下人唬住。

  她说她是在传王妃的话，我将信将疑，毕竟那时候我与王妃姐姐只在她大婚当日说过两句话。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怎样行事，我还摸不准。

  可我知道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因为我多和侍从说几句话，就杀人泄愤。

  况且，眼前这个沐蓝，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对我有着不该有的敌意，王妃姐姐确实来者不善，可她尚要装成一只小绵羊，而沐蓝一个侍女，却如此趾高气昂，对我大不敬。

  我猜她是吃醋了。

  前几日她偷偷跟着余晖来园子，被余晖发现了，惹得余晖很不耐烦。

  因为隔得远，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她离开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她愤愤的步伐在地面上写满了不甘。

  我也端出了公主的架子，微微仰头蔑视她。

  只可惜不得不装哑，还得让谷雨传话，气势减了大半。

  谷雨那丫头平时说话挺冲的，许是我让她说的话令她太过震惊，所以她说出来的时候吞吞吐吐的。

  “公主说……皇后娘娘和……王爷……许公主……自择夫婿。”

  沐蓝许是没想到我真的对余晖动了心思，也没想到我能猜中她对余晖的心思。

  她惊得瞪大了眸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她是聪明人，她知道那是我用来气她的假话，可我知道她就是会不受控制地生气。

  因为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忍受另一个女子想占有她爱的男子。

  我是一国矜贵的公主，本就不屑于和她一个下人争。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带着谷雨离开。

  不管她是气到咬破自己的嘴唇，还是泪流了满面，都与我无关。

  反正余晖的心一直在我这里，这是我的底气。

  约摸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没见过余晖。

  因为我的房门日夜有人守着，所以他总在夜深人静时，往谷雨的房门里塞信。

  他骗我说王妃不让他出来，他白日里脱不开身。

  其实是因为王妃姐姐偷偷出了王府，他不得不扮成姐姐的样子在屋里刺绣。

  可惜那些绣品都是他以王妃姐姐的名义绣的，因而都送到了哥哥的院子里，我只收到了一块小小的鸳鸯帕子。

  父皇的寿宴上，我戴着银簪，拿着帕子，早早地等在了御花园的拱桥上。

  结果还没见着余晖，先撞上了肖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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