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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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意料中的一样,云贵人的孩子没了。她瘦弱的身躯显得僵直而无助,呼吸微弱。
在太医退下配药的时候,澄婕妤突然抓住了宛姝的手腕,严肃道:“一会圣上来,无论云贵人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是你看见她自己跳下去的,听见了吗!”
宛姝被吓了一跳,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力地点了点头。
澄婕妤看着她,见宛姝神情拘谨,略显紧张,真诚的脸庞上,着不谙世故的稚嫩之色,澄婕妤又狠了狠心道:“记住,要想活命,就按本宫说的来!”
容浔与文锦赶到重华宫时,云贵人已经醒了,她用力起身,谁知身子却一倒,忙跪在了容浔面前,哭道:“求陛下为嫔妾做主啊!”
容浔连忙扶起云贵人,脸上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起来,有话好好说。”
云贵人抽泣着回到榻上,显得神思恍惚,气息奄奄。还未等她开口,一旁的澄婕妤率先开口,“云贵人落水之事恐怕不是意外,还请圣上和皇后明察。”
容浔仿佛对这句话来了兴趣,他连忙看向澄婕妤。站在澄婕妤身旁的宛姝,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看着眼前的云贵人,意识到此事的不简单。
文锦看向云贵人,语气柔和,却铿锵有力:“发生了什么事,你且一一道来。本宫和陛下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云贵人调整情绪,抬手擦拭了脸颊上的泪珠,纸一样惨白得脸庞更加消瘦不堪,委屈道:“舒妃娘娘邀请嫔妾们前去饮茶,却不想处处针对嫔妾,奈何嫔妾身份不及娘娘,只好忍气吞声。”
云贵人神色无助,脸庞顿时黯然失色,喘了口气后,又继续道:“后来舒妃娘娘又唤嫔妾们陪同她去御花园,没想到在湖前,嫔妾与娘娘争论了几句,她便..便推嫔妾入水!”
云贵人此时已经是泣不成声,可宛姝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文锦没有回话,蹙起眉头思忖片刻,随后唤过司琴:“去请当时在场的所有妃嫔前来重华宫。”
在文锦宣她们来之前,重华宫此刻弥漫着压抑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禁让宛姝感到窒息。
片刻,司琴带着舒妃和叶昭灵来到了重华宫。文锦双眸微抬,怒道:“舒妃,云贵人落水之事,你可知晓?”
舒妃的眼睛刹那间有些失神,而后恢复神态,对上文锦的眼神,“臣妾知晓。”
“好,那云贵人说,是你推她入水,你怎么说?”
还未等舒妃开口,叶昭灵倒是按捺不住情绪,突然跪下道:“皇后娘娘,嫔妾作证!舒妃娘娘并未做过此事。当时娘娘一直与嫔妾在一起,从未和云贵人在一起,何来的推云贵人入水一说啊!”
“叶良媛!亏本宫以前觉得你为人善良!没想到你与舒妃狼狈为奸!”澄婕妤也不服输,倒是让叶昭灵隐隐有了害怕之意。
“嫔妾...”面对澄婕妤的回应,叶昭灵知趣的闭上了嘴。
舒妃突然冷笑了一声,她神色和缓,毫无浮躁之色。“皇上,若臣妾说没有,您会相信臣妾吗?”
容浔并未回复。
宛姝缩在一旁,双眼瞳孔剧烈地收缩,双手也蜷缩着,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珠。
没想到,容浔瞟了一眼眼前的宛姝,沉声道:“当时你也在?”
容浔的话令宛姝猝不及防,她忙避开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是。”宛姝点了点头。
“那你说,朕只信你。”
话落,澄婕妤立刻回过头死死盯着宛姝,感受到澄婕妤的目光,宛姝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纵使心中翻腾着无数个念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宛姝略略沉吟,刚想开口,忽而看向了叶昭灵,想到那日惨死在大雪中的春柳,胸膛里翻滚着强烈的怒意,还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两者几乎是同时涌动而来。
她握紧了拳头,低眉沉思的的神态,仿佛陷入了遥远的怀想。
宛姝抬眸,毅然决然地对上了容浔的目光,“之前的事嫔妾没有看清,但是云贵人落水之时,的确是只有舒妃娘娘与叶良媛在池边。”
说完,宛姝的心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呼吸沉重而急促。”
澄婕妤的额头也冒出细密的冷汗,随后舒了一口气,看着舒妃叹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落,舒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宛姝,声音止不住的颤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污蔑本宫?”随后她跪在容浔面前,委屈道:“陛下,臣妾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又怎会如此狠心要除去云贵人的孩子呢?”
容浔并未说话,转头看向文锦,“皇后做主就是。”他那副冷冰冰的神情,似乎总是拒人以千里之外。
文锦点头回应,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显得神色凝重。
“良媛叶氏。”文锦顿了顿,“身为后宫嫔妃,知情不报。禁足仪元殿半月。”
叶昭灵刚想解释,却被容浔一个眼神吓得连连后退。
“舒妃柳氏,谋害云贵人腹中之子,褫夺封号,便降为嫔罢,即日起搬离华阳宫,迁到流裳居居住,任何人不得探望。”
“不!”柳氏瞬间感觉心如死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坍塌了,她连忙向前拽住容浔的衣角,泣不成声道,“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今日是臣妾邀请云贵人喝茶的,若真想害她腹中之子,臣妾定会找一个偏僻且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啊!”
澄婕妤瞪着柳氏,怒道:“事到如今,柳嫔就不要挣扎了。自云贵人怀孕起,你便处处看不顺眼。这些陛下与皇后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陛下还留你性命实在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就不必再解释了!”
“陛下…陛下!”柳氏对澄婕妤的话充耳不闻,只一个劲儿地冲容浔哭道。
容浔不堪其烦地皱了下眉,连眼皮都未抬,冷冷道:“静婉,流裳居倒是偏僻,适合你静心思过。待你思过完毕,再来与朕说这些。”
说罢,便不再理会她,将衣襟从柳氏的手中拽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重华宫。
“陛下!”柳氏大叫着,想要追上容浔,却被澄婕妤拦在身后,只得瞪着她。
文锦缓缓叹气,转向云贵人,安慰道:“本宫念在你丧子,着晋为云良媛。”文锦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你还年轻,养养身子还会有的。”
“是,嫔妾谢过皇后娘娘...”云良媛虚弱回应道。
话落,文锦看了一眼跪在一旁虚弱无力的柳氏,便也离开了重华宫。随后柳氏像疯了一般大喊大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冒出微不可察的细密汗珠。
“柳嫔疯了,拖下去罢。”澄婕妤目光朦胧,仿佛隔着一层缥缈的云纱,令人难以捉摸。
“谁敢动本宫!”柳氏突然呵斥道,手指哆哆嗦嗦地抬起,直指澄婕妤的鼻尖,半晌才缓过气来,只一个劲呵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
澄婕妤不温不火,直视着柳氏,一步一步走近她:“从你跟着瑾妃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姐妹情分也就断了。瑾妃曾害过我的孩子,那如今...我便也让你尝过失子之痛!”
“孩子...我的孩子。”柳氏目光幽幽地望着澄婕妤,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的孩子原来是被你...为什么..为什么!你疯了!”
澄婕妤不以为意,愤恨道:“你跟着瑾妃自然是春风得意,可我却再也见不到我的孩子了,我心中的痛你又如何能懂!”
话落,柳氏瘫倒在地,眼神闪了闪,声音仿佛云朵般飘忽不定,“我也不想的...可如今后宫除了皇后,瑾妃独大,我又有何本事与她相争?自然是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你糊涂啊!”澄婕妤不动声色地隐藏起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淡淡道,“当日你为婕妤,我为嫔位,若我们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奈她如何。”
宛姝见澄婕妤平静的面孔上,折射出关切的表情。澄婕妤喃喃道,“静婉...怪你承宠之心,如此急躁...”
柳氏不再回话,眼睛里闪着点点流光,似乎对这个世界的讽刺。澄婕妤也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唤人将她拖了下去。
叶昭灵不停地向后退,想不动声色地退出重华宫,不料却撞到殿内的金箔屏风,不禁惊呼出声。
澄婕妤转身望向她,整理好情绪缓步向她走来,那双好看的眼睛紧盯着不放,眉眼间尽是冰冷。
“嫔妾...”叶昭灵越想越怕,面色也开始惨白,眉毛拧成一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澄婕妤,周身止不住地战栗。
在叶昭灵还没回过神之时,只听“啪”一声,一个耳光甩在了叶昭灵的脸上。
澄婕妤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吓得叶昭灵赶忙跪下赔罪。“嫔妾知错,还请婕妤娘娘恕罪!”
澄婕妤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呵道:“柳静婉是你的表姐,是不是?”
叶昭灵似乎是惊讶,嫩白的手指捂着微红的脸颊不知所措,只怕柳氏的过错会牵连到自己头上,只得硬着头皮缓缓开口道:“是...不过只是远方表姐,原是没有什么情分的...”
“是吗?”澄婕妤嗤笑出声,看向叶昭灵的眼神带了几分嘲讽,“柳嫔为舒妃之时,见你整日没事儿就往华阳宫跑。如今舒妃降位禁足,你倒是急着撇清关系了。”
“娘娘恕罪!”叶昭灵嘴唇泛白,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留下来,打湿了鬓侧的头发,贴在了脸颊之上。
“让本宫恕罪,倒是可以。”澄婕妤瞥了一眼,淡淡道,“皇后罚你半月禁足,那本宫便就罚你解除禁足后便连着一月来到华阳宫宫门口,跪上两个时辰再走,到底也要尽尽你对表姐的情分啊。”
“娘娘...”
还未等叶昭灵再开口,澄婕妤仿佛无视了她般,嘱咐两句床榻上的云良媛后,便带着宛姝走出了重华宫。
宛姝走出重华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悬在空中,仿佛要冲破深宫中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澄婕妤那双清丽的眸子望向她,缓缓道:“天色晚了,本宫送你回去。”
宛姝知道她是有话说,便没有拒绝。二人并肩走在石子路上,仿佛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那日柳嫔小产之事,是本宫连累了你。”澄婕妤率先开口,那双眼眸澄澈如水,却又隐隐笼了一层薄雾。
宛姝震惊,却还是和缓道:“娘娘何出此言。”
“如你所见,柳嫔小产是本宫所为,只是没想到被有心人利用,转头便冤枉了你去。”澄婕妤叹了口气,继续道,“今日又拖你下水,本宫对你着实有愧。”
“娘娘言重了。”微光之下,宛姝微转眼眸,“后宫争斗此起彼伏,娘娘也是防不住的。况且今日之事也不算全为了娘娘,嫔妾也是有私心的。想来也算娘娘成全了嫔妾。”
“如此甚好,不然本宫便夜不能寐了。只是你初初入宫,刚获盛宠,就让你见到了如此不堪的宫闱之事,实在是本宫的不是。”
闻言,宛姝凄凉一笑:“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都是寻常事罢了,娘娘也不必太过在意。”
澄婕妤显然是没料到宛姝会说出这种话,略微有些惊讶,“起初本宫还怕你遇到此事心绪不佳,如此看来实在是本宫多虑了。不过你身在后宫,若是有力不从心之事,尽管来重华宫。”
“是。”宛姝微微颔首,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那句话,“敢问娘娘,今日之事到底是何用意?”
澄婕妤荡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很快又正了正神色,开口道:“云良媛本是我宫中的人,依附我许久。后被皇后调去了华阳宫居住,明里暗里受了柳嫔不少的气。”那笑容竟泛着沧桑之意,继续道,“后来云良媛有了身子,因着她身子不好,太医说这孩子到底是保不住的,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宛姝轻轻摇头,淡然道:“嫔妾早该猜到,只是没想到竟是真的,倒是可怜了云良媛。”
“在这宫中生存,哪有不苦的。”澄婕妤也颇有几分可惜的意味在里面,“那日在桥上,也是云良媛有意为之。只有传出去她为难你,今日之事才不会将你卷进来。”
“嫔妾明白。”
说话间已到了斜阳居,拜别了澄婕妤后,宛姝独自走回宫内,回荡着那句她离开时澄婕妤对她说的话。
在这宫里,每个人都是可怜且可恨的,从而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她被陷害,侍女被杖毙,她便是可怜的;她今日为保全自己而说谎,她是可恨的。
她不值得自己同情。
宛姝懒散地躺在榻上,呆呆地望着远处。她永远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又会有多少人从高位被拉下、被陷害。或幽禁、或死亡。
宛姝阖眸,眼底的情感一丝丝褪去,最终迷迷糊糊地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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