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致爽殿内，康熙与明珠对坐，气氛有些僵硬。

  梁九功的茶水上了一遍又一遍，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最后还是明珠顶不住压力，低声问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八贝勒一直吵着要见您……按着八爷的性子，他被关进去这么久，都安安分分的，如今吵吵闹闹怕是真的有什么事……”

  说到后来，明珠的声音都低了几分。

  康熙把玩着茶盏沉默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老八被关了半年多，从未提出过任何的要求，也未要求见过任何人。

  他对老八是恨铁不成钢，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

  “太子那边可得知了此事？”

  明珠的额头有些冒汗，想起直郡王临去军营时的交代，让他在朝堂上与索额图一明一暗护住太子一事，心里就直突突。

  自从胤褆不准备争那个位置之后，他这个最大的军师自然也轻松了不少。

  朝堂上的事情处理起来反而多了一丝理性。

  纵观目前这些年纪稍长的几位皇子，虽说是各有千秋，但从家世和能力上被能够担负起大清未来的还真就只有太子殿下。

  思及此，明珠摇了摇头，“臣掌握的消息渠道来看，太子殿下是不知道的。但至于其他的渠道……”

  康熙摆了摆手，明珠没有再说下去。

  康熙示意对方喝茶，气氛也有所松动，倒是两位认识颇久的老友聊天一般。

  “一转眼，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咱们也都老了。”

  明珠起身就要跪下，被康熙眼神示意急忙又站了起来。

  “今天这里就只有你和朕，咱们好好聊聊。”

  明珠刚落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

  皇上啊，您还是找索额图聊吧，臣惶恐，臣现在不想参和到夺嫡的事情中去。

  康熙没搭理明珠纠结的小表情，自顾地说道：“太子从前满身的傲气，也看不起其他的兄弟，更不许朕对其他的兄弟过去亲近。朕为了他，几乎从不在意其他的儿子，满心满眼都是他。”

  明珠叹气。

  康熙说的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时候老大还整天想着与太子一争高低呢，他也没少在朝堂上上蹿下跳，与索额图之间更是势如水火。

  可如今再看，太子殿下愈发的仁爱，对兄弟们也不似从前那般高傲厌恶，甚至见到直郡王时也会喊声大哥了。

  天知道直郡王听到太子殿下喊的那声大哥后痴呆了多久，不只是他无法相信太子的转变，任何一个人都觉得震惊。

  一开始他们还觉得太子有猫腻，肯定是装的。可一系列的事情操作下来，他们发现太子的性子似乎有些变化。

  虽然还是那么的傲娇，但对任何人都关照了几分。

  于是，去年的蒙古之行时，老大这个直性子甚至都想牺牲自己成全太子了。

  哎，兄友弟恭怕也不过如此。

  明珠在回忆着，康熙也在回忆着。

  “太子殿下是陛下亲自抚养长大的，感情深厚一些也是自然。更何况太子生来就是储君，要学的要做的自然与旁的皇子不一样，也是要陛下多多费心的。”

  康熙笑着用手点了点明珠，“你这个老东西，惯会说这些。从前你与索额图之间争的跟斗鸡似的，如今怎么消停了？都打算投靠太子殿下了？”

  明珠心中的警铃大作。

  什么叫都投靠太子殿下？

  明珠脸色不变，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从前自己与索额图关系剑拔弩张时，康熙也未曾说过投靠谁的话。

  一瞬间，明珠似乎想通了什么事。

  他这是怕朝廷中的两大势力都聚集在太子那边，若是储君造反，怕是连康熙本人也会很难应付。

  “皇上知道的，臣是直郡王的外家……”

  康熙嗤笑，轻轻抿了一口茶，“如今老大和老二的关系也很好，朕瞧着他们是真的兄友弟恭。你是老大的外家，老大又是老二的助力。”

  明珠悄悄擦了擦冷汗，“直郡王对陛下一直忠心耿耿，他对太子殿下好，那是因为做哥哥的照顾弟弟是应当。至于臣……哎，臣在朝堂上沉浮半生，只想着在有限的时间里辅佐皇上便好，其他的都不想。”

  康熙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地打量了明珠半晌，方才说道：“老八这件事，你代朕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明珠起身领旨，“臣遵旨，臣现在就去办。”说完转身就要走，被康熙喊住。

  “老大可有消息？朕以前不知这孩子还是个痴情种。”

  提到家长里短的事情，明珠的神色舒缓了几分。

  “直郡王也没给臣来过消息，倒是臣派人去探望过，说是直郡王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人瘦了很多。”

  康熙默默地喝茶。

  “那孩子啊……是朕以前对不住他。”

  明珠不敢接话，默默地站在一旁。

  “罢了，你先去吧，以后有老大的消息记得告诉朕一声。”

  明珠应了一声之后，立刻退了出去。

  梁九功命人重新换了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劝道：“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康熙沉默地坐着，没有任何反应，梁九功见状也不敢再劝。

  不多时，外面响起魏珠的声音，“皇上，有直郡王的信件。”

  康熙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都亮了起来。

  “快拿进来。”

  梁九功急忙去开门，拿过信件之后笑着递到康熙的手中，打趣道：“陛下，这可是新鲜热乎的信件啊。”

  康熙笑着瞪了梁九功一眼，打开信件之后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甚，末了之后哼笑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三页的信件就问候了朕几句话，剩下的都是惦记自己的儿子，哼。”

  梁九功嘿嘿笑道“想来是直郡王知晓了弘昱阿哥在宫里出事了吧。那次的事情虽然不是冲着弘昱阿哥去的，但终究还是连累了他。”

  提起这事，康熙的脸色沉了沉。

  “十四在阿哥所还好吧？”

  梁九功点了点头，“一切都好，也很安静，没有任何的吵闹。”

  康熙的心情有些不是滋味。

  他是很喜欢十四的，只是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乌雅氏那个蠢妇教坏了，如今想改，怕是也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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