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嘞！真的发大水了！”王婶子整个人一软，瘫到了牛车上。

  不只是王婶子，在场的这些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处在震惊之中，谁能想到久不下雨的山城，一下雨就发生这等天灾，姜渔白着一张脸，抖唇想说什么，哆嗦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扶着王婶子的手软成一滩烂泥，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力气。

  胡嘉面色凝重地从前头走来，沉声道：“夫人，再往上走到半山腰有个山洞，那边的空地比较大，能容纳一部分人，咱们先去山洞吧。”

  话音落，久没听到回应，胡嘉抬头看去，便见姜渔面色惨白地瘫在牛车上，他立时起身大步往她身边走去，才发现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青栀，瞧着又要哭了。

  珍珠稍微好一点，她越过王婶子搀住姜渔，柔声问：“夫人，你怎么样了？”

  王婶子平息了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活力，挤开珍珠一把抱起姜渔，“夫人这是被吓着了，我可怜的夫人哟，快，咱们先去山洞落脚，让夫人缓缓就好了。”

  王耿闻言，又驾起牛车，慢悠悠往胡嘉说的那个山洞而去。胡嘉跟在牛车后面，一脸担忧地看着青栀。

  宝儿怀里的大鹅不知听到什么动静，从宝儿衣服里钻出来，探着个头往姜渔那边看，忽而嘎嘎叫起来，边叫边张开了翅膀，瞧着倒像是兴奋极了。宝儿迷茫地看着怀里的大鹅，左一只右一只的挥翅，她的小手快要拽不住它们了。

  “好你个畜牲，还敢笑话夫人！”王婶子给那两只大鹅一鹅一巴掌，把它们打懵之后，揪着脖子又塞到了宝儿的衣服里，“宝儿，它们再闹就给它们扇巴掌，就这样...”说着，给宝儿亲自示范了一遍，两只大鹅又被各打了一巴掌。

  宝儿点点头，用力拽住那两只大鹅的翅膀。

  姜渔缓了缓，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一抬起头竟与大鹅的绿豆小眼对上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大鹅看她的眼神里有种恶狠狠的气势。

  但很快，大鹅就被宝儿揪住脑袋揣进了衣服里。

  “胡将军，你们且去帮帮后面的百姓吧，我们就在前方的山洞里汇合。”

  姜渔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她扶着王婶子站起来，眼看着后面的人群疯了似的朝这边挤，她抖唇说。

  灾难来临的时候，才感觉人力是如此渺小，她自小生在富贵窝，从未体会到这人间疾苦，光这一日的所见所闻所历，姜渔觉得自己这十几年跟白活了似的。

  话本子上轻飘飘的一句：河水决堤，王生带领众百姓四散逃离，奔驰途中，多人被洪水卷入其中，悲愤难掩。

  这场景此刻在眼前有了具象的诠释，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眼睁睁看着洪水将人卷走是多么无力。

  牛车晃晃悠悠往半山腰而去，第一缕晨光照射到大地上的时候，姜渔一行人终于看到了胡嘉所说的那个山洞，眼前是一大块平整的秃地，秃地靠山的位置有个一人高的洞穴，里头黑漆漆的，正有谢家军侍卫拿着火把在收拾。

  王耿将牛车停到洞口，然后一把将宝儿从车上抱下来，指挥她将大鹅放下。王婶子跟抱小孩子似的，将姜渔抱下来，而后珍珠搀着青栀一起，往山洞走去。

  天色已经大亮，大片乌云积在头顶，乌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儿，胡嘉留下几个黑甲侍卫，而后带着剩下的人去后头帮忙去了。

  刚才那场大水冲毁了几座刚搭起来的大桥，好些人堵在河边过不来，急的破口大骂，女人怀里的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牲口们不安地嘶吼，到处乱哄哄一片。一列黑甲卫正从城里运来木板，一列则扛着刚从山上砍来的竹子，抢在下一波大水来临前搭好桥，让这边的百姓尽快过河。

  不时有人从下面上来，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王婶子将姜渔安顿好，又冲出来将车上的大包小包提上挤在山洞里，牛车和驴车拴在外头，隐隐地划出了自己的地盘。

  黑甲卫在她们休息的地上铺了一层稻草，事发突然，手边什么都没有，这些稻草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薅出来的，但有总比没有好。王婶子从自家包袱里掏出几块粗麻布，充当垫子，拿给姜渔的时候，见珍珠已经从她们的包袱里掏出几块绒毯，她缩着手，将那块麻布垫在了宝儿屁股下。

  “娘，我已经垫好了。”宝儿慢吞吞地说。

  王婶子脸一红，摸摸宝儿的头：“多垫几层，宝儿坐着舒服。”

  宝儿点点头，一手抱着一只大鹅，小腿晃晃悠悠地往垫子上去，姜渔靠在软垫上，闻言朝宝儿招了招手，“宝儿，来姐姐这里休息好不好呀？”

  宝儿顿了顿，两只手摸摸怀里的大鹅，小短腿停在了半路，似乎在认真思考，大鹅悬在半空，脚掌不安地拨动，良久，宝儿又抬头去看她娘。

  珍珠在黑甲卫的帮助下，已经在洞外的空地上架起火，罐子正突突地吐着泡泡，她端着热水往洞内走，素白玉盆在这简陋的山洞里显得如此扎眼，王婶子看的手抖，赶紧抱着宝儿离远了点。

  这玉盆瞧着就价值不菲，若磕了碰了，他们可赔不起。

  “夫人，宝儿还小，她不知轻重的，若是碰坏了您的东西...”王婶子站在姜渔跟前，局促地搓了搓手，完全没有方才那爽利的模样，显然已经被珍珠摆在外面的行头吓到了。

  白玉盆，镶金茶壶，琉璃杯，还有那闪着流光的锦帕，样样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王婶子以前只听人说过，那大户人家的小姐过得是何种富贵的生活，穿金戴银不在话下，更别提每日的吃食是如何精细了。

  之前姜渔主仆三人如此狼狈，浑身的泥浆倒是遮住了她们通身的贵气，此刻珍珠伺候姜渔简单洗漱之后，姜渔那张白皙的脸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

  我滴个乖乖哟，世上竟有如此好看之人，竟像那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王婶子看的眼神发直，连宝儿都看呆了，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真好看。”

  姜渔又朝宝儿招手，“宝儿，来姐姐这里，姐姐有好吃的。”王婶子抖唇不语，姜渔靠在绒毯上扬起一抹笑容：“婶子这会儿要跟我见外了吗？”

  “这些都是死物，跟您的救命之恩相比，不值一提，您且放宽心吧。”

  闻言，王婶子才松口，叮嘱宝儿要听姜渔的话，自己便去山洞外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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