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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密道


漆黑的甬道中只有远处一盏飘零的油灯,苏言溪伸手去扶着粗糙的墙壁,她难以置信的拿到月光下看了看,竟然是泥巴做的。

  要去吗?她内心难免犯怵,她对里面一无所知,万一碰到什么机关,自己恐怕会折在里面无人发现。

  那又怎么样呢?大小不过是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苏言溪这次没有退缩,直接合上密道入口,走了进去。

  等入口封闭之后,她才隐约闻到通道中朽木的味道,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来了。

  苏言溪站在入口处许久未动,等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才摸索着墙壁往前走,她原以为那盏昏黄的灯是在不远处,却发现走了半天都还没到它面前。

  她很快就发现了异常,自己在甬道中失去了方向。

  无尽的长廊,无尽的黑暗中,唯一指引的光也变成了最容易迷惑自己的东西,还真想自己上一世的人生啊,她自嘲般的想着。

  她索性就地而坐,不想再多浪费精力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墙边散落着自己之前路过时不曾注意过的细闪光亮,这是何物?

  苏言溪用手捻了一点放在手心,捧到自己眼前,鼻尖传来细细的木头味,想来甬道中弥漫着的味道定是这小东西散发出来的。

  她终于想起来了,之前陪着父亲在边关时自己曾经走失在树林里,也曾见过它。难怪整个甬道都是厚实的土垒起来的,原来是为了它。

  边关的百姓叫它稀土,偶尔在夜晚会在树林中看见它的微光,它在的地方说明有灵芝长在附近。稀土对自己的生存环境要求极高,也不知道齐端是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将远在边疆的东西挪到京城中来。

  苏言溪来了兴致,蹲在地上,仔细的顺着稀土的痕迹往前挪着。

  不知道是不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竟然还真的被她寻到了一间密室。

  她艰难的靠在墙壁上,自己的腿已经麻的不成样子,若是密室中还有什么机关,自己现在进去就是送死,所以她选择靠在密室门外等着。

  原本死寂的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刺眼的光线照到了自己旁边,苏言溪谨慎的将自己往黑暗中藏了藏,原来是墙上的一个洞传出来的光芒,是有人来了。

  苏言溪有心偷听,小心的靠近对面那个只有一个拳头不到的洞口,整个密室隔音效果奇好,只有靠近了洞口才能隐约听出来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廊国那边处理的如何了?”

  另一个人站的远了些,说了什么,她没有听清。

  她不敢将自己暴露在光亮之下,虽然无奈,但也只能如此了。

  “好,也算他们识相,殿下已经准允苏遡上战场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苏遡死在那,再也回不了大宣。”

  另一个人的回复,她依旧没有听清,但苏言溪已经隐约有了猜测。

  这个密室是边衿桦用来和自己人联系的,齐端也是他的人,这并不奇怪。

  那这个地方是哪里呢?

  自己从齐端书房走到这里约莫走了快两柱香的时间,若是熟悉密室地形的人恐怕只要用一柱香的时间,齐府与康王府各属于两个坊市,真的会有这么近的距离吗?

  “将人带上来吧。”

  很快苏言溪看着空洞中有一个戴着头套的人一闪而过,是谁?

  “你到底是谁?”

  是云浣!苏言溪再熟悉不过她的声音。

  “我到底是谁,你不用知道,恐怕也没有命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人就可以了。”

  “是殿下的意思吗?”

  云浣带进来的时候被丢到了墙边,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勉强倚靠着墙壁立起了上半身。她虽然带着头套,却还是倔强的昂着头颅,问着出声之人。

  “是你自己撞破了密道,本就该死。”

  “是殿下的意思吗!”

  云浣像是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的落水者,她明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

  或许是想让她当一个明白鬼,那个男人大发慈悲,“你以为这两天将你关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自然是等殿下亲自下旨啊。”

  哪怕是隔着黑色的头罩,那个男人说完这句话后还是明显看到了布料上的泪痕。

  “动手吧,是我碍了殿下的大事,是我活该。”

  “你倒是知趣,我会下手轻一点的,省却你的痛苦。”

  女子虽然害怕,声音都在颤抖,却还是故作镇定,“多谢。”

  苏言溪慌忙的摸着身上的物件,她不能让云浣就这样眼睁睁的死在自己面前。

  现在密室中只有云浣和一个男人,自己不是没有赢面,只是密室之外还有多少人,她不知道,她只能赌一把。

  苏言溪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这是之前边千尘送给自己的暗器,没想到果真有用上的一天。

  她轻巧的拨开发簪,露出里面尖锐淬毒的针。

  她试探的顺着洞口看向密室里面,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正举着明晃晃的匕首要刺向云浣。

  很好,上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至于输的太惨。

  她一个用力将发簪掷出去,哪里能致命呢?

  那个男人后肩处一痛,他立马摸到痛处拔出来,发现是一根银针,生生折断,厉声喝道,“是谁在那里!”

  很好,这么大动静,外面竟然没有人进来。要么是已经走了,要么就是密室中的隔音太好,没有人听见。

  如果是这样的局势可真是太好了。

  苏言溪也不怕,改变声音,沉声道,“殿下有令,放了云姑娘,具体事宜等他回来再议。”

  好像突然被密室外面的声音唬住了,那个男人站着没动,还是之前看着那个洞怒目而视的样子。

  苏言溪以为药效还没发挥作用,还在想怎么接着装下去拖延时间,只见云浣谨慎的出声,“大人?”

  她只是轻轻触碰了他小腿一下,男人竟直挺挺的向地上倒去。

  云浣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她摸到了刚刚男人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小心的握在手里藏在身后,偷偷的割着绑着自己的绳子。

  “还未问过好汉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伸出援手?”

  “是我!我现在进不去,只能凭着你自己出来,你还可以吗?”

  “小姐!”

  久违的声音,还是大惊之后的大喜。

  云浣只是兴奋了一下,很快冷静下来。

  她此时已经彻底解开了自己的束缚,凑近那个洞口,讲自己这段时间探听到的尽量讲给小姐听,“这下面是由康王各近臣府邸挖到康王书房的密道,纵横交错,且各自并不互通,其中多处通道上都设有大门,只有康王手上才有钥匙能打开。”

  云浣好像被关了很久,整个人都瘦的皮包骨了,说会话都要停下来歇一歇。

  “云浣,等你出来,等你出来慢慢跟我说,好不好?”

  苏言溪心中升腾起一抹不详的预感,她几乎是恳求的同她说话。

  云浣看不清苏言溪的脸,却听清了她话语中的关怀。

  “小姐,我的意思是,我有很大可能出不去了,但是我这边了解到的消息,你必须知道,否则恐怕会有不少百姓遭难。”

  苏言溪脸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泪痕,她明白,这些消息是云浣用生命换来的,自己不能不珍惜。

  “你说吧。”

  云浣眼中升腾出一丝悲悯,苏言溪看不懂其中含义,“皇上已经驾崩了,边衿桦如今在四处寻人想假扮陛下。”

  苏言溪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但剩下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只会让自己更加无力,“苏将军前两日在狱中受刑,想必现在已经中了毒,据说将军最多还只能活三天。”

  云浣不住的咳嗽,像是生生要将肺咳出来。

  “你也中毒了,是不是?”

  云浣扯出一个极惨淡的笑容,“康王用牢中之人在试一种新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文宣王和康王之间的利益一直都未谈妥,康王怕文宣王带着廊国的士兵釜底抽薪,这才出此下策。我和苏将军,都是余曜的试验品。”

  余曜是谁,苏言溪再清楚不过。

  “我趁着康王进宫,无意间在书房发现了这个密道,不慎被其中的人抓住。他们留我至今无非是因为这个毒在我体内的反应与旁人不同,这么多天的试药,我也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打算如何做?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弄不清楚他们究竟如何打算将这个病只传染廊国人,不管如何看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小姐,你定要阻止他们。”

  苏言溪沉重的应了声,“小姐,齐侯爷可能并不可信。”

  苏言溪抬眸看着她,云浣也明白,小姐希望自己能再多给些证据,毕竟之后的事情小姐希望有小侯爷的帮忙。

  “我要是同小姐说,我只是一种感觉吗?小姐还会信我吗?”

  “会。”

  云浣欣慰的笑了,笑的无比璀璨,“这辈子,能够遇见小姐,是浣娘的福气。”

  “浣娘,你撑一撑好不好?我定会让木楠治好你的,好不好?我还没将你好好的还给钱华砚,你不能放弃!”

  浣娘脑中紧绷的弦终于断开,“小姐,浣娘配不上钱先生的。”

  她说完就虚弱的晕过去,再无一句。

  这一世,天真赤诚的姑娘从未抱怨过一句天道不公,哪怕她的命运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她还是从烂泥中长出了金黄的麦穗,只为了能让路过的人吃一顿饱饭。

  苏言溪的泪再也止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局势瞬息万变,她现在的软弱只会变成敌人的利器,刺向自己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她顺着稀土的光芒往后退,她想去康王府试一试,她想把浣娘带回来。

  原路走了一会,她很快发觉了异常,前面有动静!

  苏言溪被吓的不敢再动,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只一会,前面窸窣的声音传来,苏言溪本能的捏紧了防身的匕首。

  最终还是没有躲过一战,那人察觉到了自己的鼻息,毫无征兆的提剑就向自己刺来。

  短兵相接间,只是十招,苏言溪便知晓自己打不过这个人。

  “言溪?”

  “嗯?”

  竟然是边千尘!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我是从齐端府上的书房中发现的这个密道,这个密道直通边衿桦书房,浣娘还在那边的密室中,可是我过不去。”

  苏言溪简短的说明了自己刚才的情况,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边千尘很快察觉出了苏言溪的异常,黑暗中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想救她吗?”

  “可是她现在有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苏言溪不忍心再说下去,边千尘语气未变,又问了她一遍,“想救她吗?”

  “想。”

  边千尘解下腰间的短剑递给她,“那就去,跟我来。”

  苏言溪庆幸这个人没有劝说自己冷静,她今日若是不将浣娘带回来,余生定会受尽愧疚的折磨。

  “浣娘说这边通道与通道之间并不相通,你是从哪里来的?”

  “赵洲府上,我想我可能知道如何走。”

  边千尘这样说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言溪就是觉得他能带自己找到浣娘。

  两个人不知道在甬道中走了多久,但是苏言溪再也看不见稀土的微光,“这隧道里面的方向与平时不同,你到底是凭着什么辨别的方向?”

  边千尘推开了面前的这一道门,里面的光芒刺的两人都睁不开眼睛,边千尘本能的将她护在怀里。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之前太傅教过的阵法,误打误撞罢了。”

  恍如白昼的通道两边尽是牢笼,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密道还是狱中。空气中混杂着粪便、尿液、馊了的饭菜和别的什么味道,关着的,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牲口。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苏言溪还是忍不住想吐的欲望,她捂着鼻子,还是毅然决然的牵着边千尘往里面走。

  边千尘紧皱着眉头,“这是要干什么?”

  “边衿桦在制毒。”

  边千尘的眉头越皱越深,看到最后竟不忍心再看。

  苏言溪根据自己刚刚看见的屋子,很快找到了浣娘所在的地方,她一脚将门踢开,浣娘果然晕死在角落里,毫无生机。

  边千尘理智的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无力的同苏言溪摇摇头。

  苏言溪的眸子已经红了,却还是强撑着,“带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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