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不是旁人，是陈昭昨晚见过的那个男人。

  那个一头乌发，披麻戴孝泪眼朦胧的男人。

  如今，四目相对，陈昭终于认清了这人为什么之前见到就觉得眼熟了。

  他的模样和在陈昭识海里住了许久的析梧......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白发飒飒眼中都是神对万物的不屑，一个乌发落下满目都是痛苦绝望惹人怜惜。

  陈昭还在仔细观望着，这人却突然伸出手来，眼角噙着泪，用力将陈昭拥进了怀里。

  陈昭：“？”

  其余三人：“？”

  男人拥抱的力气很大，陈昭连抽出手都有些困难。

  【在雪意涔涔的那个夜晚，君泽公子见到了那位神尊的真容。】

  系统的声音落下，身后的黑暗再次呼啸着向陈昭几人的方向扩散开来！

  怀抱着陈昭的男子却像是不在意一般，在陈昭看不到的方位，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汹涌的黑暗拦了下来。

  他的声音温柔带着蛊惑性：“夫子，您终于......回来了。”

  身后的狂啸声越来越大，陈昭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冷感。

  明明落下的雪花是没有温度的，可陈昭就是感觉自己置身在天寒地冻之中，只身一人。

  他的同伴都被眼前的男人控制住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陈昭咬破了唇角，血腥的刺激让他眼中恢复了一点点清明，他出了声：“析梧......不要伤及无辜。”

  天地间又回到一片死寂。

  无论是男子，还是身后的黑暗，一时之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陈昭还是抵不住大脑的疼痛感，彻彻底底在男人的怀里晕了过去。

  ——  ——

  陈昭知道自己在做梦。

  毕竟他不会穿这般朴素宽松的长袍，也不会给别人医治眼疾。

  他似乎是梦到那本《十二神宫秘辛》第一章节的细节了。

  陈昭看向眼前的君泽公子。

  应该叫他江祈安还是叫他析梧呢？

  为什么江祈安会以穿越者“析梧”这个名字为神的自称呢？

  陈昭没仔细去考虑这些，他相信这个梦境会给他一个答案。

  君泽公子确实如秘辛上形容的一模一样，脾气差的要死，动不动就会发脾气，还会阴阳怪气骂骂咧咧。

  但得到过21世纪教育的陈昭不会惯着他。

  每每嘴贱，君泽公子都会得到陈昭或大或小的惩戒，不是被罚抄书，就是在天寒地冻跪在雪地里给陈昭扒栗子。

  虽然是有眼疾，但这位君泽公子做起事来却很利索。

  “这种话，我说过你不该再提吧。”

  在梦境里，似乎是收到那位神尊的影响，陈昭感觉自己身上的力量从未有过的雄厚，他的脾气秉性似乎也有了更自由的伸展。

  所以他丝毫不加掩饰地坐在高位上睥睨着这位君泽公子。

  仿佛他才是君，而君泽公子才应该是臣。

  而那位向来毒蛇脾气暴躁的君泽公子打不过陈昭，吵不过陈昭，骂不过陈昭，只能委屈巴巴地将所有好吃的奉上，心不甘情不愿地念叨一声：“夫子，我错了。”

  明知君泽公子不服气，陈昭却也不屑于多在乎其心绪，只是闭目养神且随时间变更。

  和秘辛上交代的不同，王上其实还给君泽公子派遣过新的侍女侍从。

  只是每到一批，君泽公子就会在府上大发一通脾气，将所有下人通通打发离开。

  “为什么？”

  有着一定自由权的陈昭询问出了声。

  君泽公子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夫子会在意他的举动。

  他有些激动，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搓着手，脑中排练了无数遍，向夫子解释：“我命犯孤煞，自小就克死了我的父母，靠近我的人也都没有个好下场。”

  君泽公子只说了这么几句。

  陈昭没有继续询问，他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想身边再有无辜人靠近他继而受伤或致死。

  陈昭转身准备离去，君泽公子叫住了他：“夫子！”

  陈昭侧头。

  许是神尊力量真的过于强横，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会被神尊的情绪影响，看向君泽公子的眼神都是那种专属于神的无所趣无所意。

  可君泽公子不在乎夫子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也看不到。

  他只在乎夫子在看着自己：“可夫子不同，夫子在我身边从未受过伤！夫子......您是唯一能与我同行之人。”

  陈昭没有回应。

  君泽公子也习惯了夫子时常对自己的不回应。

  陈昭想的是另外的事——

  1点的幸运值，还能不幸到哪里去？总不会不幸出负数吧。

  在漫长的梦里，在硕大的公子府上，只有陈昭和君泽公子两人相伴。

  君泽公子耐不住寂寞，又弄出了些新的花样。

  他明明患有眼疾，但还是尝试着自己饲养小动物，自己种植植物。

  哪有正常人冬天养动物种植物的？

  陈昭也不点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男子费尽心力摸索着将这几条除了他与他之外的生命捂热。

  不得不说，君泽公子是有些能力在身上的。

  他还真把小动物养活了，那植物也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独自展现着绿意。

  陈昭看着感觉新奇。

  爱护新生命的君泽公子更像是个人，他的笑也比往日更多了一些。

  陈昭不会随着他一起笑，但不排斥这种气氛。

  直到，冬意渐浓，寒冷加剧，生命消逝那一刻。

  君泽公子养的动物和植物都在同一天离开了他。

  那天君泽公子哭了很久，陈昭也站在他身边站了很久。

  很稀奇的，陈昭这次没想着快点结束这梦境，只是大脑放空地看着越哭越伤心的君泽公子。

  奇怪的思想在他的脑中急速汇聚着。

  “夫子......”

  君泽公子哭得累些了，就会跌坐在地上，伸出手拽着陈昭的裤脚，低声呢喃着他葬送的生命在另一处是否会安好。

  陈昭被他哭得有些烦了，引动着神力，拿起了已经凉了的小动物尸体。

  雪白的兔子在眨眼间又恢复了生机，甚至比之前还要有精神百倍。

  “喏，活得。”

  陈昭把兔子塞回君泽公子的怀里。

  看不见的君泽感受着怀里的温热，以及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脸上只剩下了迷茫的神色：“夫子，这......？”

  按照命定的发展，陈昭说出了当时神尊说过的话：

  “成神你就不必经历生离死别，你可以让很多人复生，也能让欺负你的人永远消失......”

  神明对无助的孩子抛下了罪恶的枝条：“江祈安，你想要成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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