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和怀阴和淮水确定完年后合作这件事。

  还有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小牛的大哥顾大牛要定亲了，对象正是他带回家的林哥儿。

  顾大牛虽然话少，却对林哥儿照顾的无微不至。

  怕林哥儿闷得慌，顾大牛特意找了弟弟二牛学习做了竹球。

  还给林哥儿编了精致的小竹篮。

  家里的大公鸡也被他拔了鸡毛，做了鸡毛毽子。

  林哥儿口不能言，用手比划：“我不是小孩子。”

  “不用这些的。”

  顾大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挠挠头，憨憨的解释：“这都是我做着玩儿的，你要不喜欢就，就算了。”

  林哥儿摇摇头。

  他虽然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顾大牛给他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却被他珍惜的拿在手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玩具。

  “谢谢你”

  “不，不用谢。”

  两个人傻子似的，面对面脸红。

  顾二牛在屋里透过窗户往外看，现在他都不好意思出去了。

  他扭头问顾婶儿：“娘，你说他俩能成吗？”

  他大哥本来就话少，现在找个林哥儿也不能说话，两个人在一起不得闷死。

  顾婶儿手上做着新棉鞋，鞋底用的是小牛的，林哥儿和小牛脚差不多大。

  她听到二儿子的话，抽空看一眼窗外，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缘分自有天定。”

  顾婶儿道：“你大哥不爱说话，可林哥儿来了之后，你看他一个月说的比一年的话都多。”

  “那林哥儿也是个苦命人，干活是把好手，也知道心疼人，只要他俩愿意。”

  “您不嫌林哥儿不会说话啊？”

  顾二牛好奇，这以后就是他大嫂了吗？

  顾婶儿白儿子一眼：“天天你和你弟弟已经都话多了，我烦都要烦死了。”

  “况且，那大夫不是说了吗？林哥儿这是小时候受了刺激，以后说不定就好了。”

  别人不知道，顾婶儿这个当年娘的还不清楚吗？

  她家老大虽然不爱讲话，却是个贴心人。

  在地里干活从来不偷懒，自己多干点，他爹和弟弟就能少干点。

  在家里，那烧火用的柴就没少过，一声不吭的全给干了。

  这世上千人千面，有那能说会道的，就有笨嘴拙舌的。

  一个人怎么样，不能只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

  顾婶儿手中的鞋面，旁边箩筐里的布料，全是顾大牛偷偷托他娘买的。

  他平时挣的钱，除了交给他娘外，自己全攒下来了。

  那天他拿着钱，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坚定：“娘给林右做身新衣服，再做双新鞋吧。”

  顾婶儿一脸了然的神情。

  顾大牛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娘：“快过年了，得穿新衣服。”

  顾婶儿不收：“娘有钱，娘给林哥儿做。”

  顾大牛却坚持，人是他救回来的，理当他来负责。

  顾婶儿问：“那过完年后呢？”

  顾大牛大高个子一个，此刻却带着几分茫然，他觉得林哥儿可怜，不想让林哥儿离开。

  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顾婶儿点一下傻儿子的脑袋：“你呀，好好想想吧！”

  顾大牛果然思考了，一连几天都跟石头闷闷的。

  干个活儿也走神。

  林右已经养好了身体，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了。

  待了一个多月，他是时候离开了。

  而且，快过年了，总不能厚着脸皮在这里过年。

  林右向顾婶儿表示自己要离开，顾婶儿倒是看懂了。

  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能看懂林右简单的手势了。

  现在看懂了，却是要离开了。

  现在外面是最冷的时候，顾婶儿哪能放人走。

  她道：“天这么冷，你能到哪里去呢？”

  她家小儿子其他方面不行，但是会跟人聊天。

  他回来几天后，晚上和林右睡一屋，倒是把林右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林右在邻县的林家村，家里父母去世后，留他和哥哥相依为命。

  两兄弟感情很好，直到哥哥把嫂子娶进门后。

  一开始还好好的，没过多久嫂子就开始对他挑三拣四各种不满意。

  林右不会说话，就多干活。

  再后来嫂子怀孕了，更是指挥林右干这干那。

  说话更是冷嘲热讽：“天天吃那么多，干点活磨磨唧唧的。”

  直到嫂子生下一个儿子后，在家里位置水涨船高，更是对林右横挑鼻子竖挑眼，看林右哪哪都不顺眼。

  林右哥哥一说话，嫂子就各种哭天喊地，说哥哥没有良心，自己拼死拼活给他生下个儿子，结果还遭人数落。

  林右扯扯哥哥的袖子，示意自己没关系的。

  哥哥叹气道：：“你受委屈了。”

  林右比划：“只要哥哥过得好。”

  哥哥过得幸福，林右怎么样都无所谓。

  谁知就这哥哥都不满意，一次趁着哥哥出远门，为了五两银子，竟然做主把林右许配给了县里的一个员外做小妾。

  那员外已经六十多了，这次病重想找个人冲喜。

  可惜林右口不能言，不能呼救。

  连衣服都没换，只得硬生生被绑上了喜轿。

  中途听得那抬轿的人说前两个去冲喜的人都没了。

  林右一听害怕极了，知道此次自己有去无回。

  中间假装尿急，趁着家丁不注意逃走了。

  乡下山多林子多，林右自小干活身子灵活，几下钻进去还真逃成功了。

  不过他慌不择路，向林子深处跑去后，竟然迷路了。

  他不敢走大路，怕被发现再把他抓回去，只敢走乡间小路。

  几日下来，林右水米未进，到了顾家村终于撑不住倒下了。

  然后就被在地里干活的顾大牛捡到了。

  林右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去，虽然顾婶儿一家人都很好很好，但是他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儿。

  顾婶儿道：“大牛……”

  林右听到大牛的名字，眼眶红了一圈。但还是摇了摇头。

  顾婶儿道：“那再过一天，婶儿给你做点干粮带走。”

  第二日顾宁一早过来找顾婶儿。

  “顾婶儿，我有个背面不会做，来麻烦您一下啦！”

  顾婶儿正巧上午得去作坊，她从屋里出来，擦擦手道：“宁哥儿来了？”

  “哎哟，那真是不巧了，今儿我没时间。”

  顾宁有点失望，不过还是强颜欢喜：“啊，那算了，再凑合几天也是没关系的。”

  顾婶儿见宁哥儿好不容易来找自己帮忙，看了一眼屋里，突然有了主意。

  “林哥儿～”

  顾婶儿让顾宁等等。

  接着便从屋里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哥儿，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他打个手势：“怎么了？”

  顾婶儿对他介绍：“这是村里的宁哥儿，小牛的好朋友。”

  林右点点头，冲顾宁问好，他听小牛讲过好多次了，是个很不错的人。

  顾婶儿拉着林右：“林哥儿，你会做背面不？婶儿今天没时间，你没事的话去教教宁哥儿？”

  “正好去他家玩一玩，散散心，怎么样？”

  顾宁看着林右清澈的眼睛，一看就是个纯良之人。

  他拉一拉林右：“去我家玩吧，我请你吃糖！”

  林右习惯性的比划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吃糖。”

  顾宁一眼看懂了，笑着道：“不是小孩子也能吃糖！”

  林右惊奇的看看顾宁，再看看顾婶儿，宁哥儿居然能看懂他的手势？

  顾婶儿并不奇怪，宁哥儿总是会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于是顾宁便拉着林右走了。

  顾宁需要做背面是真，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昨天顾婶儿来特意来拜托他，今天照顾一下林右。

  到了顾宁家，顾宁果然拿出牧野给他买的糖和点心招待林右。

  林右不好意思拿，他打手势：“还没干活？”

  怎么能先吃人家的东西呢！

  顾宁往他嘴里塞一块糖，笑的眉眼弯弯：“就是吃着糖，才好做事啊！”

  他拿出新买的背面和里子，想做床双人的。

  冬天温度低，之前的那床有点小，两个人一起睡老是需要紧紧的贴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自己有点脸红。

  林右用舌头感受一下嘴里的糖，真甜呀！

  他认真的教顾宁走针，顾宁见林右缝的娴熟，自信的拿起针觉得自己也可以。

  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便七扭八扭的没法看。

  干脆拿了剪刀拆了重新缝。

  拆着拆着，两人不知谁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能丑成这样也是难得。

  同样是哥儿，林右的后就巧的不行，到后面干脆顾宁缝的又被林右全部返了一遍工。

  顾宁则是负责学习和端水。

  他沏了一碗秘制红糖姜茶让林右喝，林右喝了一口：“这是什么？”

  怎么明明是甜的，却又带点辣？

  顾宁得意一笑：“这是红糖姜茶，喝了对身体好！就是上次的姜放的有点多了。”

  好处就是喝完，在冬天也是身上热乎乎的。

  中午顾宁做了米饭，炒了白菜粉条炖豆腐，还蒸了一碗鸡蛋羹。

  林右太瘦了，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顾宁太明白饿肚子的感受了。

  “你尝尝这个鸡蛋羹，可滑可嫩了！”

  林右小口的吃着鸡蛋羹，冲顾宁比划：“你做的太好吃了！”

  顾宁略有遗憾道：“只可惜我不会蒸馒头，刚蒸出来的大白馒头最好吃啦！”

  林右指指自己：“我会啊！我教你！”

  顾宁难得有人跟自己一起玩，正求之不得呢！

  林右教顾宁和面，放酵块，最后把面盆放在火边等面发。

  等下午的时候，顾宁带林右参观了自家的西厢房，东厢房，小菜园，还一起喂了兔子。

  林右难得有放松的时候，终于可以不用干活，和同龄人一起玩耍聊天。

  一下午很快过去。

  他才意识到天黑了，林右着急要走的时候，顾宁拉住他：“不急，我跟顾婶儿说好了，今天你都在我家的。”

  林右这才放心下来，和顾宁一起蒸馒头。

  林右认真干活的时候，还挺耐看的，睫毛长长的，忽闪忽闪的。

  一直到牧野和阿信回来，林右坚持要走。

  顾宁留他至少吃了晚饭再走：“万一你蒸的馒头不好吃，我以后岂不是都蒸出来都是这个样子啦！”

  林右无奈，想到明天要走，这是自己在这里认识为数不多的人，便放纵自己一回，留下来了。

  牧野见家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哥儿，也不惊讶，他家阿宁总是会迅速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阿信看着林右：“林哥哥好！”

  林右很喜欢这个圆滚滚的小孩子，他不会说话，只开心的拉拉阿信的小手。

  昨天哥哥已经嘱咐过自己了，明天可能要有一个不爱讲话的哥哥要来家里玩。

  那个哥哥虽然不爱讲话，但却非常聪明，认字比他还快。

  “你就是那个特别聪明，认字特别快的哥哥吗？”

  林右急忙摆手：“我不聪明，也不认字的。”

  顾宁喊他们吃饭，饭桌上听着阿信讲他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倒是不冷场。

  牧野一如既往的话少，只是顾宁讲话的时候，他便会全神贯注的看着顾宁。

  林右注意到了，有点羡慕。

  顾大牛一连几日在家想不通怎么办，干脆拎了锄头上地里去。

  在地里，冷风一吹他脑子有点清醒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林右，不是喜欢弟弟那种喜欢，是他爹对他娘的那种喜欢。

  顾大牛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又有点苦恼。

  自己能力一般，只会种地，又不爱说话，不知道林右会不会喜欢自己。

  若是，若是自己林右表达自己的心意，要怎么说比较好？

  顾大牛第一次嫌弃自己的笨嘴拙舌。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家。

  明明是熟悉的家门，顾大牛却第一次感到有点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娘，我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喊给谁听的。

  进去屋里，没看见林哥儿，却看见他娘无奈叹息的样子。

  “怎么了？”

  顾婶儿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顾大牛没看懂他娘什么意思，转了一圈：“林哥儿呢？”

  顾二牛看他娘一眼后，开口：“林右走了。”

  “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顾二牛再看他娘一眼：“就是离开这里了。”

  顾大牛刚有点认清楚自己的心意，回到家人就没了。

  他呼吸急促，眼睛赤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右那么瘦，外面天这么冷，他能去哪里啊？

  一想到林右拖着瘦弱的身躯，踉跄在寒风中，顾大牛就止不住的心痛。

  顾大牛声音如砂砾般粗糙：“为什么要走啊？”

  顾婶儿眼睛也有点红：“快过年了，林右说不能在别人家过年，没名没分的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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