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事的人离开了，凌晨脸色也温和下来。

  凌晨对着柳青书招了招手：“来，先吃饭吧。”

  闻言柳青书下意识看向那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咽下了口水，显得格外拘谨，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了。

  凌晨见他不动，又说道：“你不是叫我老师吗？老师的话也不听？”

  此话一出，柳青书下意识迈动脚步走了过来。

  凌晨看得出来，柳青书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可见尊师重道这种理念在柳青书脑中根深蒂固。

  甚至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他内心认同的人说话，他就会下意识遵从。

  不过当柳青书走到桌边又站住了，双手抓着袍子不断的揉搓着。

  凌晨点了点桌面：“坐。”

  柳青书立马坐下。

  他这呆呆的样子顿时惹得一旁的任红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不要紧，柳青书更紧张了，额头冒汗，抓的袍子都快碎了。

  凌晨拍了拍柳青书肩膀笑道：“好了，别紧张，这位是我未婚妻，你叫师娘也行。”

  此话一出，任红鸾脸红了，娇媚的白了凌晨一眼，不过却没有反驳。

  “啊！啊……这……”

  柳青书结结巴巴的站起身来，一稽到底：“学生见过师娘。”

  任红鸾见状伸手虚抬：“嗯，起来吧，坐下吃饭。”

  不过一旁的凌晨却是心底暗笑，因为他发现任红鸾虽然表面平静，但是身体却绷的紧紧的。

  听话的柳青书连忙坐下，看着一桌子的菜，紧张的用手搓了搓大腿。

  凌晨将新的筷子与碗放在柳青书面前，伸手一指：“吃，别客气。”

  “哎哎，是，学生吃。”

  说罢，柳青书拿起筷子舔了舔嘴唇，随即甩开腮帮子就开吃。

  那豪放的样子看的凌晨两人一愣一愣的。

  这孩子是多久没吃饱饭了？吃相这么豪迈？

  因为凌晨两人都是有修为在身，所以凌晨做的饭菜都习惯性的加满了分量，足够普通人一家五口吃一顿的了。

  可是就算这样，依旧是被柳青书消灭了一大半，吃的那叫一个满嘴流油。

  而且凌晨还发现，柳青书明明更想吃肉，但是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小半盘的青菜。

  柳青书倚靠在椅子上一脸痛苦，没办法，谁让他吃的实在是太多了呢？

  凌晨看着他这样子哑然失笑，伸手给他渡了一缕内力帮助他消化，不然若是靠柳青书自己，他怕是得难受好久。

  就他吃的这些，没撑死他都算他运气好。

  凌晨笑着问道：“你这是逃荒了？黑了这么多也就算了，还饿成这样？”

  柳青书轻轻揉着肚子苦笑道：“老师您有所不知啊，这一路上不说饿死，那也差不多了，今年虽然没有饥荒，但是百姓庄稼收成都不好。”

  “所以哪怕学生有点钱，也很难买的到吃食，因为大多数都没有存粮，专门卖吃食的地方学生又舍不得去，同乡的商队存粮也是有限的，学生不好意思吃的太多，就……就这样了。”

  “因为吃不饱，学生慢慢的就有些水肿，再加上黑了许多，当时老师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凌晨点了点头，安慰道：“原来如此，无妨，到我这里来其他的不谈，最起码吃饱饭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柳青书顿时红了眼眶，用袖子狠狠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哭出来。

  “学生……谢……谢过……老师……呜~”

  凌晨感慨的拍了拍柳青书的肩膀以示安慰。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最难的都是百姓啊。

  哪怕柳青书这种举人都吃不上饭，可见底层百姓得难成什么样。

  不过凌晨虽有善心，却不圣母，他知道这种事是时代造就的，压根不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逆转的。

  只能是独善其身的看着这一切，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凌晨没办法去管，也管不了。

  凌晨给柳青书倒了杯水，开口问道：“一路走来，有何感触？”

  柳青书接过茶杯刚想喝，闻言顿时知道凌晨是在考校自己，立刻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

  凌晨拦下他：“不急在这一时，喝口水再说。”

  柳青书听话的猛灌一口水，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嘴，开口说道：“学生这一路走来，发现百姓过得极其艰难，哪怕拥有土地，依旧养活不了一家人。”

  “往往越丰饶的土地，越在当地士绅手中，百姓为了活命只能成为佃户，大半的收成都要给地主士绅，留下的粮食还要交税，往往最后留下的十不存一。”

  “一年辛苦下来，不仅存不住钱，还要倒贴许多，连活着都如此艰难，更不要说让后代读书识字，对此学生觉得自己简直是幸福到不能再幸福了。”

  柳青书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学生原以为……自己过得就已经很凄惨了，但是学生却有不用交税的几亩薄田，见官不跪等特权。”

  “但是现在看来，学生……简直是畜生！！”

  说着柳青书抬手对着自己就是几记响亮的耳光，黝黑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凌晨是能拦下他的，毕竟对凌晨而言，柳青书的速度跟乌龟爬差不多，不过凌晨却没有出手干预。

  无论什么事，都是百句话不如一事发，亲眼所见往往才能让人印象深刻，就像现在这样。

  如果柳青书没有亲眼所见，那么就算别人跟他说了，他也没有什么概念，说不定还有可能冒出何不食肉糜这种笑话。

  当然了，柳青书家庭条件也不好，倒也不至于冒出如此白痴的笑话，但是却也差不多。

  毕竟，没有饿过的人是不会明白饥饿是多么痛苦的。

  凌晨等柳青书情绪平静些许，开口问道：“还记得贫僧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现在你想做个什么样的官？”

  柳青书吸了吸鼻子，回答道：“学生若是能金榜题名，学生要做个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让百姓吃饱穿暖，为此……学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凌晨闻言，与任红鸾对视一眼，都笑了。

  柳青书能有如此理想，倒是让凌晨很是满意。

  凌晨问道：“你确定你能将此理想贯穿始终吗？”

  柳青书举起三根手指冲天认真道：“学生立誓要为百姓做实事，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若违此誓天地共诛！”

  凌晨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的话，凌晨倒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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