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画面开始错乱。

    安提的记忆全部纠缠成一团，让场景也跟着乱成一片。

    两人的身躯也逐渐回到了正常的成年身体，只是相互间的一招一式也变得更加激烈凶狠，至少绝对没有手下留情。

    异乡人是真的想要在这场梦中将安提碾碎。

    它怒吼着，发泄着至今为止安提遭受过的一切，所有安提不曾言出的郁结、不满，都由它嘶吼地喊出。

    那是安提从未有过的情绪。

    亦或者……

    他有过，但全部遗忘，沉淀，留给了它……

    砰！

    安提连续摆拳将异乡人打翻，异乡人双手撑地，双腿从两侧架住安提的脖颈一摆把他提起丢了出去。

    安提在半空翻了个身稳住，周围的画面变成了熟悉的格罗斯矿坑。

    下意识地观察四周，异乡人的尖叫突然响彻，突至身前无可反应地打穿了安提的胸口。

    “在陌生世界收到的第一份善意，你好好珍惜了吗？仅仅是看着他的死去，你满意吗？！”

    安提：“……”

    拧断异乡人手，一把将其甩开，异乡人却又将被拧断的手甩了回来，打了安提一个踉跄。

    “你遇到了多少让你愿意接受的‘好人’？‘无所不能’的你救下他们了吗？既然没有，那你为什么不会为此愤怒？为什么不会哭泣？为什么只是默默接受然后走向下一站？这些东西你真的在乎吗！”

    安提回过头：“……”

    深海，林惊鸿被迫沾染深渊成为游神。

    火焰，尚离雨再度吸收火种走上旧途。

    血气，聂虹成为太岁面目全非镇守玄上。

    架开异乡人的手，安提连续重拳将异乡人打得节节败退，低身扫腿踢倒后，转身跟上膝撞。

    异乡人挡住这一撞却依旧被踢得侧倒在地上滑行出去。

    安提乘胜追击，异乡人起身突然头往前一顶停住了安提的冲势，紧跟着双手快速出击，从安提胸口连击到腿脚，挡开安提试图反击的双手后，再连打至头部。

    一拳定音直接将安提打得全身脱力，跪倒在身前。

    安提正要倾倒，异乡人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提起，近距离对视。

    “三个孩子与你牵连，一个个走上了与常人相悖的道路，他们或无怨言，但你何曾为他们而悲伤？他们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未来难以与亲人团聚，结局难有安好，你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吗！”

    安提：“……”

    身体眨眼间恢复过来，直拳打出，却被异乡人一把反钳制住。

    异乡人将安提提起，转身砸去。

    砰！

    画面破碎，二者撞开了门扉，一起摔入了病房之中。

    病床上躺着的，自然就是安提的外公。

    这个为安提的未来考虑了许多，但或许一直没有考虑过安提自己如何所想的老人。本希望在安提身上弥补自己对女儿的遗憾，结果却似乎造就了另一番遗憾。

    安提看了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异乡人身上，一脚将异乡人踹到天花板上，在它掉下来的时候自己也顺势爬起一拳打出。

    异乡人飞出去，撞在走廊的墙壁上。

    “啊——！”熟悉的尖啸声还没响起多久，安提就快速跟上对着它的脑门一脚踩了上去。

    砰！

    异乡人身躯一震，全身软倒。

    安提喘了一口气，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

    是妈妈……

    面色冷淡和自己堪称如出一辙，双手抱胸站在门外，却并不愿进去。

    原来她并不是姗姗来迟，而是早就赶到了啊……

    要说自己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地方很像的话，那大概就是这般无情冷漠了吧。

    异乡人突然站起，环抱住安提腰间将他扛起掀翻：“够了吗！”

    安提摔在地上又支撑着从地上爬起。

    “像个神一样，把所有波动沉下，只为所谓的目标行事！甚至不是为自己的目标，为了别人的目标！为了所谓的去拯救与自己不相干的其他人，一点点把自己真正重视的东西忽视舍弃！”异乡人修长的左手食指指向安提。

    “用神性来为自己的冷漠掩饰，小丑的演技该结束了！安提！”异乡人的声音变成了安提自己真切的声音。

    只是，安提从未听过自己的声音如此动情地传达着心中的情绪。

    “我！受！够！了！”    

    异乡人——安提自己大声呐喊。

    砰！

    安提一拳将异乡人打倒，跟上一脚再度将其踢回墙上，弹回来后抓住，过肩摔砸在地上的。

    异乡人猛地爬起。

    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二者单纯只是在相互撕扯，发泄，斗殴。

    “恼羞成怒了吗？终于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了吗？为自己羞愧吗？为自己的无能哀嚎吗？后悔吗？你发出自己的声音了吗？你反抗过吗？拒绝过吗？这场不平等的交易！你还要揣着多久！？”

    声音混乱成一团，两人从走廊打回到病房之中。

    异乡人的尖啸和话语一同在耳畔，在脑海中回荡，让安提整个人晕乎乎的。

    “不要把什么都丢给我！我记着所有你遗忘的东西！你并不高尚！你和我一样丑陋！一只笨拙起舞的笼中鸟！”

    异乡人步步紧逼，占据上风，将安提死死按在房间的角落，利爪撕扯安提的血肉，鲜血溅满四周。

    安提睁着眼睛，默默注视着嘶吼的异乡人，身躯逐渐放松，失去抵抗。

    异乡人抓住安提的脑袋，用力砸在墙上。

    一下，两下，三下……止不住地砸，鲜血在墙壁上开出娇艳而深沉的血花。

    砰！

    终于停下，安提的一只眼睛依旧透过指缝注视着异乡人。

    与异乡人空洞的目光相对。

    “说啊！”异乡人喊道，“你真正地说过自己想要什么吗？不是别人的期望，而是自己发自内心的！真正的诉求！真正的渴望！大声的说啊！”

    安提的瞳孔猛地震动。

    一手忽然抬起打在异乡人脸庞上，将它击退。

    安提双手一撑，即使身上沾满鲜血成了一个血人，也是若无其事。

    异乡人反手一爪撕来，安提一手抓住，膝盖猛地顶起将异乡人的肘关节撞断，扯下，抓着异乡人的手砸在异乡人脸上。

    抬脚蹬向异乡人一条腿的膝盖，同样直接踹断。

    异乡人身形摇摆间不忘一记手刀穿刺，越过安提的手臂，左手食指尖划过安提的胸口，却被安提一个侧身躲过，连续的拳掌交错，异乡人此时竟是无可招架，像个沙袋桩子般吃下了安提全部击打。

    在整个人都被打懵之后，安提将它扛起举过头顶，来到外公身边另一张病床上，猛砸。

    砰！

    一声巨响回荡，身躯残破不堪的异乡人嵌在了床上。

    随后归于宁静。

    病房内，只剩下安提粗重的喘息声。

    “安提，你以后一定要……”突然，旁边病床上的外公，干涩的嘴唇微动，用已经模糊不清的声音诉说。

    安提转头，怔怔看去。

    “……不。”老人想说什么，却忽然否认了刚刚的话。

    又是一阵寂静，他才继续，将最后的话说出。

    “你不用继续了……不想做，就不用做……不必在一个地方限制自己……是我的错，没能教好你。”

    “你是个出生就自带光亮的孩子，只是我们让你蒙尘……”

    “……我一直在做梦，这几天……梦见安提你有朝一日，光鲜亮丽，无所不能，就像……‘超人’一样……”

    “那场梦，又好似就在眼前。”

    “你会成为‘超人’，安提……”

    像是一个神志不清的重症病人弥留之际的胡话。

    安提自己都遗忘的话语，回荡在病房中。

    “……”

    长足的沉默后回头，再度看向异乡人。

    安提轻声，却又坚定地说：“我想要成为无所不能的神。”

    成为“超人”。

    那冷漠的表情，一如既往。

    只是从眼眶中流出，从脸颊上滑落的眼泪，温热且真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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