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回峰铅陵(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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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格。”
兀然间,越千辰倏尔启口,却是头一次这样不客气的直呼其名。
姬格眉目一动,看着他却是未语。
这一刻里,越千辰的心绪很复杂。
原本,为着绝艳侯同宸极帝姬之间那不凡的交情,他一直认这位修罗世子为对立之人,即便敌雠未辨,但却绝不会是友。
可这样的认定,却在这一回首丘岭相逢之后,慢慢动摇。
——这个人,深奥莫测却表里如一,淡泊从容的清贵之外,却收敛着一张远比兄长当年更为浩大的气网,如若天罗,困人于无形,却无人会排斥半分。
可怕,却叫人怕不起来。
良久之后,他压抑着,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姬格在这一刻深不见底的双眸,道:“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姬格点了下头。
越千辰又注视了他片刻,方才启口,一字一字的问道:“当年你领姬氏十万大军入夜都做援,大屠千阙,有没有你的份儿?”
在他一眨不眨的凝视里,姬格在听到这个问题的同时,赫然眉目一蹙。
越千辰的心便跟着他这微小的情绪,七上八下。
“我的军将、我自己,未曾有一人、一只手上,沾过无辜黎庶的鲜血。”
——脑海中无数思忆过,终于,姬格这样说。
越千辰尚且来不及松一口气,他却自嘲般轻声一记哼笑,沉了沉眸,接着又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见恶不阻,我便是修罗。”
——此岸生死,彼岸涅槃,终一世烦恼,越千辰都一直记着姬格的这句话,还有他说这句话时的每一寸神色。
姬格收敛心神,自忆怀中攀爬而出,随即看着眼前的人,径自近前一步,望进他眼里,启口,话锋一转,定定道:“千辰,你兄长千华,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认作至交知己之人,过去举国之战,我为着一些因由,无力救他,可今日,我要保你一直活下去,也要这大梁江山,太平安定。”
他听着,心里蓦然发起狠绝之意,眸光一冷,述道:“你应该知道,这两样,是无法共存的。”
——但凡越千辰在世一日,这大梁的江山,便不可能太平安定。
——即便,我不为江山而来,但江山,势必因我而乱。
姬格却对他的话全然不顾,用力一摇头,他却说:“可以。”
越千辰笑了出来。
怎么可以?难道要自己也如聂逐鹿一般,记忆尽失吗?
不可能的。
他调笑道:“或许你可以考虑,这一回,站在我这边?”
姬格没有理他的话,负手而立,直了直背脊,周身透着些倦意,对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早在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千华的弟弟。”
眉目下意识一动,越千辰的确不知道,可似乎眼下听他这样说,却也不意外。
姬格又深深看了他半晌,越千辰总觉得他似乎是想透过自己,看到些其他什么,可是这种感觉,又在他那认真至极的眸光里,难以成立。
兀然,他阖眸一瞬,重重吸了一口气。继而转身,踏着温定从容的步伐,往外走去。
在他一步将要踏出牢门时,一片暗色里,越千辰看到他侧过头来,沉吟一瞬,旋即,却是说了一句真正叫他瞠目结舌的话——
“你一定不知道,那第一眼,是在永安元年秋,安定王宫中。”
永安元年秋——继姬氏宗祠盗走章灼王姬骨灰之后,那是越千辰第二次到修罗城,暗潜安定王宫。
那一年,他全身而退,自以为无人察觉。
子夜,前尘庄。
千园屋室中,伊祁箬临窗而坐,有一下没一下的捡理着一枚枚云子,目光微微发滞,寂静无声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过了半晌,夜风森凉,窗外的树枝晃了一晃,窗下的女子却兀然撩了撩眼皮,旋即便看她搁下了手里的白子,从容不迫的起身,合上窗,转身往内室里走,边走,边清淡淡的问了一句:“来了还不出来?”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是又过了好一会儿,身前才一方人影晃过,定了定目光,便见幽暗烛光里,蓦然多了一袭白衣。
颀长俊俏的身形,远观近看,皆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血性风雅,如云中头狼。
许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他就是这样一幅形象,到今天再看,并着年岁,皆是无一处改变。以致于到今天,伊祁箬都不知道,角的真实年纪,究竟是多少。
澹澹光芒里,她抚着腕上银环,轻挑了来人一眼,不痛不痒的道了一句:“年岁越大,越爱玩故弄玄虚那套了。”
长袖一散,角哼笑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头一句却是问道:“你怎么不告诉我,铅陵蘩也在这儿?”
她斜了他一眼,调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俩还有旧情宿怨是怎么着?”
“胡扯!”角佯作薄怒的斥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道:“要说有,也是同她老子有。”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个人,脸上神色便很不好看了,转头问道:“还有北面那做园子里,关的是那人?”
伊祁箬极轻的‘嗯’了一声,头都没抬。
“你还真是舍得出手。”他似叹非叹,眸子滴溜溜一转,道:“这么份大礼奉上,姓越的那小子再也要不得旁的嫁妆了罢?”
“行了,你别胡扯才是真的。”她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不再同他废话,正经道:“眼见着时日将到,世子那里离不得人,这一回不同以往,派别人我不放心。”
角听罢,却全然是一副意料之外的神色,支着一双眸子反复确认道:“你大老远把我弄过来,就为了去给那位‘小爵爷’做侍卫?”
只看自己人私下里对修罗世子的称呼——小爵爷,便知那人是个什么本事。虽说因着旧年一些事情,导致其每隔固定一段时间,便会散功,身体虚弱捏蚁不成,但再怎么着,武功不在脑子还在,总不必要自己这个长泽六千精兵之帅,千里迢迢,去给那么个人做侍卫罢?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宸极帝姬这样一道命令,侮辱的究竟是自己还是世子。
伊祁箬却淡定的斜了他一眼,问道:“屈才了?”
角果决的摇了下头,倒也没说拒绝,只道:“你这是多此一举。”
“你没听我说话,”伊祁箬脸色微沉,也摇了摇头,对他道:“这一回,不同以往。”
角心头一动,随即仍是笑了笑,讽刺道:“以往你就够小题大做的了,知道的你是关心则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怕外人不知道堂堂修罗世子,名动天下的绝艳侯爷,每九百九十九天都会散功五日,手无缚鸡之力呢。”
她随手拿起一卷书册,往他胳膊上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道:“知道还说!”
角便觉得有些无奈,沉吟片刻,道:“这么多年,哪次不是他为你筹谋,你自己算算,他那样周全的一个人,有哪一次是要靠你的考虑保命的?总不会换做自己身上,便犯懒了吧?”
“两回事。”她微低着头,道:“他的能耐是一回事,我做不做些事让自己安心,又是另一回事。”
说着,自己却是微微一怔。
正当角欲开口时,她兀然一笑,透着苦涩,低叹道:“呵……唉……不说不知道,原是,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
到这时候,他才确定,她的确有些不对。
于是他问:“绰绰,你怎么了?”
她看了他一眼,轻出一口气,缓缓道:“能怎么,我若说是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你又要笑话我妇人之仁了。”
角微一沉默,想了想,却也没再继续追问,启口道:“这回,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伊祁箬揉了揉额角,无意细给他解释,道:“我倒可以给你解释,但时间不等人。”
他轻笑一声,问道:“这么快就下逐客令?”
“快去。”她站起来,面对着他说道:“你若想知道,去问世子也是一样的。”
角也跟着站起来,却是沉沉的看了她片刻,临行还是一叹,留下一句:“你真是关心则乱。”
他走了没多久,伊祁箬正想安置了,外头却忽然响了轻微的叩门声,听声音便知道是酡颜,想来是外头不知道又有什么消息,她看着自己屋子里灯火未灭,便直接过来回禀了。
扬声将人叫了进来,酡颜进了内室,欠身一礼道:“殿下,”
伊祁箬直接问道:“有什么消息?”
“楼大人那头来信说,一切都安排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她听罢,心头似乎松快了一些,但更深的地方,却也又沉了一寸。
半晌,她微低着眸,淡淡应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没说话。
酡颜看着她的神色,不由的有些担忧。
“您似乎……”她小心启口,试探道:“……不放心?”
伊祁箬看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许久,低缓缓道:“眼前这道关卡好过,可后头的路,却是越走越窄的。”
酡颜微微蹙眉,看样子,并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将那躲不开想不通的事又困回心底,她抬头正经看了看着丫头片刻,忽而道:“这转眼,你哥哥把你带到我跟前,也六七年的光景了,这么多年在我身边战战兢兢的,不知得有多想家呢,是不是?”
酡颜先是一怔,随即忽而跪在地上,拳拳道:“自得蒙殿下垂怜,随侍左右以来,殿下身边,便是酡颜的家,时过境迁,往昔种种,婢子早已不作他想。”
她听着,却是无谓的摇头轻笑了一阵,道:“诶,不必急着剖白,家呀,想就想了,我也想,不想的人才没意思呢。”
天南海北,谁能不想家呢?
可是酡颜沉默一瞬,却是道:“婢子说的是真心话。”
她抬起头,看着上座的帝姬,道:“并非时事所迫,只是过去的地方,对酡颜来说,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阿鼻,就像活在一捧千秋雪中,终年不化,到死都得不到阳光温热。”
这丫头,这还是头一次说这样的话来,想想,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等一等,最迟……”伊祁箬捻指算了算时间,道:“不会过明年上元。我们便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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