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姥姥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一番言语在心中转了良久，才叹息一声：“钟离先生，这是为何啊？”

    “事发突然，我也未曾料到。”

    钟离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此时的他面色稍显僵硬。

    “唉……”

    萍姥姥不再说些什么，伸手一招，涤尘铃便从尘歌壶中钻出。她将涤尘铃递给钟离，目送他离开，旋即将视线转回尘歌壶。

    早知如此，就不扔进去这么多脏东西了……要做次全面消杀才行，要不要喊烟绯来帮帮忙？

    或者再等等，万一帝君又改主意了呢？

    要不先问一问？

    会不会不合适？

    萍姥姥陷入纠结，最后一转身，继续去赏那凋谢近半的琉璃百合，眼不见心不烦。

    钟离并不知道萍姥姥在纠结些什么，也顾不得她的纠结。

    他半是推翻半是加速着计划。前一刻在琥牢山拾枚金黄琥珀，随手掷向某个藏在风中，偷偷看戏的酒鬼诗人；后一刻便来到荻花洲，惊醒正犹豫着要不要吃掉身前那株长势良好分外诱人的清心的甘雨。

    匆匆交代几句，留下一脸茫然的半仙姑娘，来到一株含苞待放的野生琉璃百合前，沉默片刻，又折返，将甘雨带到琉璃百合旁。

    魔神战争前，荻花洲还是片陆地，曾有着大量琉璃百合生长于此。后来战争爆发，山峦崩裂，大水将荻花洲淹没，这里才成了湿地，琉璃百合也几乎绝种。但总归会有些幸运的琉璃百合逃过一劫，在人迹罕至处生长、绽放，惊艳天地。

    这种野生的琉璃百合香气浓郁，碾成粉末后放在永生香的香炉里，才是完整的送仙传统。另外，琉璃百合是一种欢欣的花，会聆听人们的歌声——优美的歌声使得花香浓郁。

    但很显然，钟离不擅长歌唱，又或者，不想在某个捂着脑袋吸着凉气，却仍然坚持看热闹的酒鬼诗人面前唱歌。

    一定会被那家伙传遍整个提瓦特的。

    如果猜得不错，这混账东西很可能已经开始，或者已经将“一切为了岩王帝君”的诗篇编纂完成了。

    一番忙碌后，钟离整整衣袍，施施然来到七天神像前，静静等候旅行者赶来。

    约莫两刻钟后，荧带着派蒙姗姗来迟。

    “钟离先生！我们把香膏带过来啦！”

    小吉祥物挥着手，声音软糯可爱，她看着似乎在凝视神像的钟离，意识到什么，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钟离先生……刚刚好像在对着神像发呆，是不是让你等得太久啦……”

    “没有很久，我只是，想到些值得追忆的往事。”

    思考着怎么将计划再加速一些的钟离转过身，语气分外温和。

    同陈天枫一比，原本被某些神明视作麻烦和契机的旅行者，现在看来也是那么的无害和可爱。

    至少他们兄妹没有随时拉上世界一同狂笑着奔向死亡的能力。

    “如何，你们把香膏带来了吗？”

    “三份香膏，一份不少！”

    “辛苦两位了，我们试着依次供奉上去，看看岩王帝君喜欢哪一款吧。”

    ……

    群玉阁，

    凝光看着突然来访的甘雨，脑子有些混乱。她抬起手，正要屏退其余人，才想起甘雨在最开始便提了这个要求，自己也早就应了她的请求。

    “……”

    凝光手掌微顿，旋即覆到额角，轻轻揉捏着，并小小的吸了口气。

    “凝光，你……还好吧？”

    甘雨有些担忧。

    “大概……”

    凝光放下手，叹了口气，看向眼前极漂亮的温婉女子，嘴唇动了动，道：“你刚刚说，岩王帝君的送仙典仪要尽可能提前，最好在这几天就开始典仪？”

    “嗯，虽然有些困难，但典仪所需的珍奇物品，今晚前就能准备好。剩下的工作不算太多，我们加一加班，还是能完成的。”甘雨点点头，语气却有些不自信。

    加班，这两個字说起来简单，但通宵达旦加班工作，对凡人而言，实在不是什么能轻易完成的事情。

    “的确，只要想，七星有能力保质保量的将送仙典仪提前开启。”

    凝光颔首，停顿一下，看着甘雨的眼睛：“但，你刚刚说，这是谁的旨意？”

    “岩王帝君的。”甘雨眼神认真：“我知道你有着疑惑，但这真的是帝君的旨意。”

    “帝君，祂真的还活着？”

    “嗯，帝君从未离去。”

    “那……”

    “祂只是觉得，应该放手璃月，让璃月人自己决定自己的未来。”

    甘雨神情微茫，作为【人】，她至今也无法想象，失去了帝君的璃月会变成什么模样；而作为【仙】，她想，迟早有一天，她会接受事实。

    她是帝君的追随者，同帝君立下契约，守护璃月千百年。尽管不理解帝君为何要这么做，但帝君一定有着自己的道理，身为追随者，她只需支持就好。

    只要帝君还在，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果然是这样……”

    凝光抿着红唇。

    璃月人总说，岩王爷之于璃月，便如同老父亲与孩童。小心呵护，耐心教导，规划未来……而现在，是老父亲觉得孩子已经成年，可以放手了么？

    “我明白了。”凝光吐出口气，轻声笑了笑：“看来，【帝君从未离去】这个消息，以后将成为璃月的最高机密，唯有七星才有资格知道了。”

    这样倒也不错，免得后任七星胆大妄为，被私欲蒙蔽心智。

    凝光思索着，忽的想到什么，眉头微皱：“既然帝君无事，那黄金屋中的……也对，应该是假……”

    “是陈天枫。”

    “……？”

    凝光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好看的眉毛刚舒展一半便忽的挑起，未说完的话卡在喉间，好半会儿才咽下，红眸中满是茫然和疑惑：“谁？”

    “陈天枫。”

    甘雨表情也有些微妙，开口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祂的确是陈天枫。”

    “那前几日举行葬礼的……？”

    “也是陈天枫，两个都是他。嗯，你可以认为，一个是作为魔神的祂，一个是作为人类的他。”

    “……”

    凝光嘴巴张了张，在心中感慨一番“不愧是魔神，存在形态就是神奇”后，心中灵光一闪，半是惊愕半是欣喜道：“所以，陈天枫没有死？”

    既然一切都是帝君的安排，那祂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陈天枫和奥赛尔同归于尽！

    “嗯，他还活着。”

    甘雨点点头，道：“帝君说，祂正处于某种奇妙状态，很快就会苏醒。”

    “苏醒……他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吗？”

    “欸？也、也许？”

    “这样啊……”

    凝光若有所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找个借口，让夜兰去陈天枫坟前守着吧，这样“美好的重逢”，夜兰一定会很开心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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