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头悬城门，金国必然大乱。

    皇帝突然暴毙，一般会出现动荡，并伴随争权夺利。

    诱使粘罕回国夺权，从而化解河东的危机，是杨长调虎离山设想。

    然而，消息传递需要时间，他回太原需要两个来月，粘罕收到情报是同样道理。

    这一点，杨长在启程不久，才后知后觉。

    他能昼夜兼程赶路，马匹却不能长时间奔跑，跑一定距离就要休息，饮食也比牛羊要挑剔，这就好比后世养护汽车，时不时需要来一次保养。

    来时有樊瑞同行，一般到了大的城池，直接加钱换马上路。

    回程没人会胡语，这种换马模式不能继续，幸好杨长新学会了【幻术】，便用偷梁换柱直接强换，方便快捷又百分百成功，关键还不用加钱。

    杨某人幻化成路人换马，事后原路人自然与马主产生纠纷，所以他们每换一次马，当地就会伴随一次骚乱，但这厮一点心理负担没有。

    虽然解决了马匹问题，但杨长回程速度并没提升，甚至还不如来时速度快，主要是受到天气影响。

    到了四月，塞外气温也慢慢抬升，冰雪消融的速度加剧，并时不时伴有小雨降下，使得道路泥泞不堪。

    杨长仿佛拳打棉花，有劲儿没地方使。

    其实他一个人赶路，速度应该能提升不少，但鲁智深千里仗义陪同，说什么也不能抛弃。

    若让大和尚自己走，以他外形和不会胡语，只怕走不出大草原。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杨长只能无条件相信守家兄弟，每日按计划趱行不表。

    话接粘罕南下，这位新任都元帅，就任准备了三板斧。

    一是启用吞辽时期老将，并调高丽边境守军、北地平叛军，将他们充填至燕京与云中，稀释吴乞买与阿骨打儿子派系，在东西两路金军中的影响力，为自己重新掌控金国兵权助力；

    二是献计通过萨满大祭诅咒杨长，使河东核心人物丧失战斗和领导力，为自己拿下河东之地、赚取威望做准备；

    三为驱虎吞狼之计，提前派使团赴应天府贺正旦，以武力威胁赵构出兵河东，为金军之后开战充当炮灰。

    杨长当初在锦州歇马，就曾与使团擦肩而过。

    那使团一路南下，到应天已是正月末。

    按说正旦早就过了，金国不告而来有些突兀，但赵构还是热情迎接，毕竟这代表金国的认可。

    赵构与赵桓两个朝廷，都说自己才是大宋正统，明里暗里争斗一直没停，现在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现在金国派使团贺正旦，就后世类似某反政府武装割据建国，受到大漂亮认可并派外交使者，两方从私下媾和变成明目张胆，弱者一方以后就能狐假虎威。

    赵构为了表示重视，他下令应天府各衙门放假三天，并组织百姓上街夹道欢迎，最后却得到一份耻辱。

    金使措辞严厉，并带去了粘罕亲笔信，赵构看罢只得应从。

    二月初，卫州汲县，招讨使司。

    宋江在相州与花荣团聚刚回，兄弟宋清便从应天带来一位客人，此人即为当朝宰相汪伯彦。

    当时赵构朝廷二相，管政的黄潜善与宋江不睦，管军的汪伯彦则相对柔和。

    闻得宰相亲临，午睡中的宋江慌忙出迎，但他现在也已官居高位，再不用行翘臀大礼。

    寒暄途时得知来意，宋江忍不住打断问道：“等等，陛下要我现在出兵？去年那么好机会不让打，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机，却要我出击？这完全没道理。”

    “太尉不必相疑，陛下派令弟来协助，又让本相亲自传诏，你在质疑本相？”

    “汪相别误会，下官岂敢质疑？只是这旨意奇怪，是否朝中有人鼓动？您是带过兵的，应该明白作战时机，原本集结相州奇袭的兵马，已经回到原来的防区待命，即便再度集结也就几万，若此时与杨长开战，不是白让将士送死？这对陛下没益处”

    “陛下有苦衷。”

    汪伯彦伸手打断，蹙眉反问：谁不想坐收渔利？那些金人有一个蠢货？他们数次围攻杨长，宋太尉都没真正出力，这积下的口实与把柄，不会以为没人计较吧？”

    “汪相的意思.”宋江咽了咽口水，“金人向陛下施压？”

    汪伯彦顾盼左右，看到堂内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声解释：“粘罕接任都元帅，很快会对杨长复仇，他这次要咱们先动，不然就要翻脸算旧账，陛下根本没法拒绝。”

    “粘罕这厮真阴，摆明让我们去送死，那我就更不能听从，不如借口天冷拖延？实在要翻旧账，我就试着联合杨长，与金人正面较量一场.”

    “不要异想天开，你这边要是不动，粘罕就会进兵山东，杨长即便有心帮忙，他能够得着吗？”

    “山东？”

    宋江一下听懵了，心说粘罕这不无赖么？我们不出兵打杨长，你就出兵打我们？

    汪伯彦见状继续补充：“陛下能坐稳江山，很大原因是能金人和睦相处，要是我们一旦与金人开战，你知道有多少人倒向西朝廷？而且山东现在没军队驻守，人家轻而易举就能得逞。”

    “韩世忠不是在山东平叛吗？”

    “西夏陆续蚕食关中，西朝廷越发变得吃力了，陛下希望快速平定江南，然后挺进楚地包围中原，但岳飞与方腊打得胶着，陛下便把韩世忠调去帮忙。”

    “原来如此.”

    宋江蹙着眉直点头，但他不想自己部曲送死，便拱手提出建议：“我与杨长同出梁山，他对我的战法知根知底，要不我即刻上奏陛下，与张俊换一个防区，他麾下猛将如云.”

    “好了。”

    汪伯彦再次打断，一本正经说道：“陛下知道你的心思，曾交待一事不烦二主，只能苦一苦你宋公明，不过此事并非那么遭，那粘罕在信中提到，金国一众大巫通过合力施法，持续对杨长施加诅咒术，此人已重度昏厥，应该再醒不过来.”

    “嘶”

    宋江倒吸一口凉气，他隐约记得之前戴宗赴金营，有次被人问及杨长生辰八字，自己还是找宋清查的信息，难道就是为了施加诅咒术？

    （宋清当年在梁山提调筵席，他将每个头领生辰记录在案，就是方便在生辰时摆酒庆贺，这也算是宋江拉拢手段之一。）

    如果杨长无法醒来，宋江对付其余人还是很有信心，他当初在梁山架空晁盖，就是根据头领们性格特点，逐一突破拉拢收归己用。

    卢俊义、林冲、武松、鲁智深

    宋江掰起手指往下数，心说就算这几个顶级人才，每个人也都自己的弱点，只有那神秘的‘小龙女’可能麻烦点。    

    如果没有杨长，这仗似乎真的能打。

    “宋太尉？宋招讨？”

    “兄长.”

    “安？”

    宋江一时想出神，被汪伯彦、宋清连续提醒，这才抱拳笑着赔礼，“汪相休怪，适才在思考作战，不察想得太深入.”

    “无妨。”

    汪伯彦轻轻摆手，“太尉能进入状态，相信陛下会很欣慰，这次要好好配合金人，别让粘罕抓到把柄。”

    “下官省得，只是”

    宋江话锋一转，喃喃说道：“即便出兵也要时间准备，我打算先派人潜入太原打探，等确定杨长中了巫术再.”

    “刚说了别耍小聪明，金人估计正盯着你呢，不过这些想法合乎情理，你最好说服粘罕。”

    “我正有此意，粘罕如果有心拿河东，定然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大家一切牵制使劲儿，才符合双方利益。”

    “你看着办，具体怎么接洽，不用与我细谈，金人满意就行。”

    汪伯彦说完这句话，端起茶碗深深啜饮一大口，随后嚼着进嘴的茶叶，看着宋江补了一句：

    “韩世忠率部去江南增援，山东境内的贼寇就没人管了，济南知府刘豫多次向我要人，太尉麾下兵多将广，能否借一两个去应急？”

    “借人？这”

    宋江本打算一口拒绝，却想到自己因为出身，被黄潜善等人官宦排挤，若是驳了汪伯彦的面子，只怕自己以后跟艰难。

    “我这边马上开战，人手肯定是短缺的，但既然汪相开了口，下官再难也要帮这个忙，先设宴为你接风洗尘，迟些再与众将商议，若何？”

    “陛下一直夸太尉忠心为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江文面小吏，幸得陛下知遇之恩，焉不以死相报？不像汪相学识渊博、社稷栋梁.”

    “太尉休要自谦.”

    两人一番商业互吹，之后便在接风酒宴上推杯换盏，宋江敲定借关胜到山东帮忙。

    散席之后，宋清讲宋江扶回寝所，不解问道：“我观兄长并没喝醉，为何刚才主动借出关胜？他可是梁山五虎将之首啊！”

    “梁山五虎将？呵”

    宋江摘下官帽置于桌上，一脸不屑说道：“梁山已经不存在了，林冲不也背叛我跟了杨长么？哪里还有什么五虎将？”

    “我的意思.”宋清尴尬一笑，补充说道：“此时山东地界的贼寇，几乎没有啥能成气候的，兄长随便借个兄弟足以应付，不该借出关胜这样大将，不是很快就要开战？留下他肯定更有用。”

    “未必。”宋江虚着眼轻轻摇头，喃喃说道：“关胜在郝思文阵亡后，对我没以前那么忠心，作战也没那么尽心尽力，再说他另一个副将宣赞，此时就在泽州林冲麾下，万一做出什么不忠之事，为兄到时找谁说苦？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可他是关公之后，兄长一直拿他作忠义表率，而且家眷也安置在应天，应该不会.”

    “咱不猜不赌，若杨长真中了巫术不醒，有没有关胜都无所谓，要是杨长没有中巫术，十个关胜也没用。”

    “这倒是，杨长现在越发的厉害，杀了那么多金国名将，比梁山强了不止十倍，听说他一人都能成军。”

    宋清点头附和，突然又想到什么，便立刻提醒：“对了，兄长准备遣人去太原打探？但他治下各隘口都驻军盘诘，潜到太原只怕很不容易.”

    “呵呵。”宋江悠悠一笑，对曰：“为兄官居太尉，四镇招讨使，还用这种小伎俩？那是说给汪伯彦听的。”

    “安？”

    “我今夜休书一封，你明天带两个兄弟北上，正大光明去太原找杨长，就说我希望与他结盟，大家一起对付金人。”

    “原来.”

    宋清还没展开猜想，宋江就急不可耐解释：“四郎想得没错，你只要在太原见到他，就说明粘罕在拿话糊弄，为兄就有理由拒绝出兵，如果杨长推辞不见，就说了粘罕所言非虚，这就叫阳谋，阳谋是无解的。”

    “这事儿我一人就行，就别带其他人了吧？免得有人效仿杨志.”

    “还是要人配合，若杨长真中了巫术不醒，武松等人必然瞒着下面，得有人帮着宣传，我相信这消息一传开，河东各州必然乱起来，届时我就趁乱出击。”

    宋江言罢自信捋着胡须，心说我不与杨长逞匹夫之勇，那厮根本不懂啥叫玩弄人心。

    宋清深以为然，他虽然与杨长关系不错，但现在两人已各为其主，自己永远会站在宋江一方。

    “对了兄长，处理掉樊瑞之后，咱们已经没了法师，而杨长麾下有小龙女，据说此人多次挡住金军，让戴宗去趟二仙山？”

    “算了，去了也是白去，不如让他找粘罕。”

    “什么意思？”

    “小龙女这要种对手，我不可能一个人抗，总有一方承担佯攻，谁遇到小龙女谁佯攻，所以让他先选好了。”

    宋江说得斩钉截铁，一味的忍让得不到尊重，这是他梁山做贼期间，就已经明白的道理。

    赵构把麻烦丢给自己，若是单纯带兄弟们当炮灰，自己能力就可见一斑，所以要尽可能降低损失，要是再能捞到一些好处，那才是最完美的答卷。

    两兄弟聊了一夜，第二天宋清就奉命带着朱贵、白胜，先西往怀州再经太行陉北上，准备按正常流程递帖通关。

    而镇守泽州的林冲等人，根本不知道杨长此时不在太原，直接按老规矩一路‘护送’，于二月中旬把宋清带到阳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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