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宫。

此时的殿内除却朱文奎之外，还有庄亲王朱高炽，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镇西侯王徇，南书房大臣户部尚书辛彦德，兵部尚书张振宗，两税司督办大臣铁铉，南书房大臣杨士奇等等一干朝廷重臣，还有记录旁听者不下五十余人。

君臣议事，殿外甲士环绕。

殿内的气氛，也很是沉重。

朱文奎抬头不经意的看了下窗外，秋风起落叶飘零。

“多事之秋！”

他桌面上放着一份所有人都看过的，皱皱巴巴的锦衣卫秘奏。

从西域亦力把里到京城何止千里？

这份密奏却只用了九天，不说战马，光是锦衣卫的密探就活活累死了三个。

由此可见，这份秘奏的十万火急！

“如此估算...”

朱文奎沉吟着开口，“察合台国有兵十六之众，而且多是骑兵....还有帖木儿国的支持！甚至还有火器！”

兵部尚书张振宗在一片沉默中率先开口，“微臣以为，火器的数量还不会少了！因为据微臣所知道，光是帖木儿国的撒马尔罕，就有工匠三万户...”

“这些人都是帖木儿国连年征战搜罗而来，西域之地又盛产铁矿，兵甲向来精良！”

“其火器虽不如我朝犀利，但也不能小觑。”

说着，他苦笑一番，“火药不是什么秘密，人家以前也有。枪炮造不出我大明这般快捷的，但一样能打死人！况且，人家还占据着地利的优势！”

“而且，他们不来则罢，若是来的话，定然是狮子搏兔倾尽全力....”

“届时西域烽烟四起，西域各部各族联合起来，我大明要面对的何止是十六万人！”

“嘶...”

殿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在座的诸臣都不是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腐儒，心中都非常明白，大明帝国在西域所面临的问题，前所未有的棘手凶险。

也都担心，尽管大明帝国已经早早的有了应对，可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

“如此说来，亦力把里危亦...”

杨士奇皱眉，缓缓道，“一旦战起，察合台国主也先不花，首当其冲要攻占的就是亦力把里。殿下，亦力把里绝不容有失，一旦此地丢了，正如张部堂所言，西域各部见我大明难敌察合台，定蜂拥而上群起而攻之...”

“对，亦力把里绝不能丢！”

“传令亦力把里，坚壁清野就算是战至一兵一卒都不能退！”

“马上通知哈密，吐鲁番驻军增援！”

话音落下，一片附和之声。

朱文奎不动声色的环视，发现朱高炽和李景隆忧心忡忡。

“庄亲王，您有何要说的？”朱文奎问道。

“打仗的事臣不懂！”

朱高炽沉默片刻开口道，“但臣觉得....若真是近二十万敌军来攻，亦力把里...不要也罢！”

“嗡...”

殿中骤然喧哗起来。

“我朝重镇如何能不要？”

“庄亲王，这可是失地之大罪！”

“不战而退，我大明颜面何在？”

“噤声！”

驸马都尉曹小强环视一周，低吼道，“诸位注意朝仪！”

但其中还有个声音，阴恻恻的说道，“庄亲王莫非是担心亲兄弟的安危，所以才提出放弃亦力把里？”

~~

“孤何时说要放弃亦力把里了？”

朱高炽坐直了，斜着眼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

“孤若担心我家老二的安危，当初就不会让他去西域....”

他发了真火，还要再说却被李景隆在暗中拉了一把。

“殿下，老臣有话说！”

“曹国公请讲！”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庄亲王的意思不是放弃亦力把里，而是....诱敌深入，以地换时.....”

杨士奇马上道，“国公此话何意？”

“打仗的事，讲究的是锐气！”

李景隆声音低沉，“也先不花来攻，定要取得全胜大胜才能鼓舞人心！亦力把里他势在必得，且必须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我们先从亦力把里退出来，是不跟他正面争锋，保存实力徐徐撤退。让他有力试不出来，拳头打在棉花上！”

“如此一来，他必须要拉长战线。那么他所有的地利优势，就不算是优势了！而亦力把里的守军退下来，除却避其锋芒之外，也是为了给我朝的援军争取时间。届时，只要和我大明的援军合兵一处，就已稳操胜券了！”

说着，李景隆笑了下，继续道，“他们人多，那正好！他们有二十万，咱们就发四十万.....正好一鼓作气，全部歼灭，一劳永逸。”

“老臣赞同曹国公所说！”

须发皆白的颖国公傅让开口道，“野战对我朝有利！即便不能全胜，也会让也先不花颜面扫地......让西域各国各族知道谁...的刀子快！”

“但若是....”

另有人，兵科给事中王佑开口道，“直接守着亦力把里不好吗？只要坚守住，我朝援军到达之后，在亦力把里和察合台野战...”

“亦力把里固守待援？”

忽然，闭目养神的老将江阴侯吴高抬头，直接破口大骂，“你脑子进水...”

“侯爷侯爷...”曹小强赶紧开口，“殿下面前注意言辞....”

“老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朱文奎皱眉，“朝议出言不逊，罚俸三年！”

“老臣谢恩！”

江阴侯吴高低声道，“非是老臣故意在殿下面前失仪，而是这人所说，乃是大大的荒谬！”

说着，扯着自己的白胡子，“在老臣看来，他所说的固守待援，不过是白白给人家送人头而已！”

“老臣若是也先护花，反正手下都是骑兵，先把亦力把里围死了，但不强攻....就等着援军来！正好...”

说着，老头手一抖，把自己胡子差点薅下来一绺，“围点打援！”

“吴侯说的是，咱们的长处是火器.....野战之中拉开阵势，环环相扣！”

后军都督建威将军镇远侯瞿能也跟着开口，“徐徐推进摧枯拉朽.....短处是咱们野战，战场需要长度和宽度...”

说着，看向一众文臣，“你们懂不懂？”

“想来你们也不懂！”

老瞿头继续道，“亦力把里被围，援军着急忙火的去，一路急行军....人家骑兵直接抄后路就包饺子啦！你援军多少？派两三万人，人家就给吞了，派五六万人....咱们自己都腾挪不开...”

“先把亦力把里扔了，不吃苦！”

“咱们沿途再丢一些旌旗辎重盔甲兵器，让也先不花那鸟人以为咱们怕了跑了，他玩命的追....那才好呢！”

“可是亦力把里丢了，沿途那些卫所怎么办？”

忽然，群臣之中又有官员，兵部兵备司徐睎开口。

“沿途设置的卫所....来得及撤吗？卫所之中不光有兵，还有屯田的移民....”

“地可以失，那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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