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晋煜如遭雷击。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仇视地看着那个苍老的面孔，又转过来看向祁晋珩，声音怨毒：

　　“偏心偏到这个程度，你可真行。”

　　“老头，只有他是你孙子，我就不是你孙子吗？”

　　“是不是在你心里，所有的东西都该给祁晋珩？所有的破烂都该给我？”

　　“从小到大，你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无论我怎么讨好你都没有用！”

　　“只有祁晋珩，你眼里只有祁晋珩！！”

　　“我的保姆，我的司机，我的名字，甚至我的未婚妻，全都是祁晋珩不要的！”

　　姜洛洛眼皮跳了跳。

　　他的名字是祁晋珩不要的？

　　这是什么意思？

　　某种预示性极强的念头在脑海冲刷，姜洛洛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微微颤抖，

　　“你的名字是祁晋珩不要的……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几近癫狂的祁晋煜大声斥责命运的不公，声音几乎要穿透穹顶，

　　“这不是很明白吗？祁晋煜原来是我这位好大哥的名字，他才应该叫祁晋煜，我应该是另一个名字！”

　　“可老头找来的算命的人说煜这个字不好，表面上看和八字很合，可从命格上看对大少爷有妨碍，最好能找人挡一挡——”

　　“呵！从那以后，我就成祁晋煜了！”

　　“公平吗？你说公平吗？姜洛洛！！”

　　姜洛洛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怪不得……

　　怪不得祁晋煜明明不喜欢自己，可是系统却说好感度很高，已经达到了爱的范畴！

　　原来，从始至终，他要攻略的人都是祁晋珩……

　　原来，他要攻略的人早就到了他的身边，早就在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了……

　　眼眶滚热，泪雾很快蓄积成团，充盈在整个眼眶中，模糊了视线。

　　有人将他抱住，低沉的声音带着担忧，着急道：

　　“老婆？看看我，老婆？”

　　下巴被人捏起来，睫毛翘起的瞬间，他对上了祁晋珩凝重的神情。

　　祁晋珩的语气很低，像是积压着低气压，又怕把他吓到，英俊的脸庞带着担忧，

　　“怎么了，老婆？”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轻轻的摇了摇脑袋。

　　然后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乖顺的态度依偎进祁晋珩怀里，他不再顾忌周围无孔不入的视线，两只细细的胳膊环住男人的脖颈，踮起脚尖来，轻轻吻了吻男人的侧脸。

　　祁晋珩愣了愣。

　　巨大的狂喜像是狂风刮过，吹走了他心里所有的不虞和纠结，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单手按着姜洛洛的脑袋，对着那双软红的唇瓣吻上去。

　　姜洛洛被亲的晕头转向，小小的拳头在对方胸口拍了拍，祁晋珩终于收敛的松开了他，然后把那件外套拎了起来，盖住了脑袋。

　　把他眉眼唇瓣湿润的小妻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老婆，等我。”

　　被送着出门的瞬间，他转头往回看了一眼。

　　从衣服的边缘里，他看见不知道爷爷说了什么，而后处于癫狂状态的祁晋煜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脸色如丧考妣，灰败到了极点。

　　再往后事情，他从佣人和长辈口中拼凑出了细节——

　　祁父祁母是在家族的安排下联的姻，结婚之后，他们两个人也曾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好日子。

　　祁母是大家闺秀，温柔贤淑，得到了祁家上下所有人的满意，就连一向挑剔的老爷子都赞不绝口。

　　结婚几年后，祁母怀孕，生下了祁家大少爷，可她自己却被难产和产后抑郁拖垮了身体，缠绵病榻。

　　可怜的大少爷得不到母亲的关爱，于是让老爷子收到身边亲自照顾，打小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然而命运的悲剧并非只有一个点，很多时候，都是一个点连着连一个点，绘成坎坷而绝望的线。

　　祁母缠绵病塌的那些年里，祁父不出意料的出轨了，还弄出来一个孩子。那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在病容满面的女人床前不知道说了什么，生性温婉的祁母咽下所有痛苦，在终日的郁郁寡欢中，最终离开了人世。

　　凑巧的是，那私生子的母亲在当天出了车祸，也一命呜呼了。

　　祁家的老佣人说，这是造孽，是活该。

　　葬礼上，尚在稚龄的大少爷乖乖坐在棺材前面烧着纸钱，一身素白，只露出圆圆的眼睛看向睡在棺材里母亲。

　　老爷子来接他去休息，路过台阶的时候，他看见那个缩在花园里哭泣的小孩，拽了拽爷爷的手，脸庞稚嫩而单纯，

　　“爷爷，他的妈妈也去天上了。”

　　就这么一句话，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留下了。

　　挂在了祁母名下，做了祁家的二少爷……

　　兜兜转转，真相大白。

　　贪心不足的祁晋煜最终连祁家二少爷的身份也失去了。

　　带着那个做继承人的破碎梦境，身无分文，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了祁家。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

　　彼时的姜洛洛依偎在祁晋珩怀里看夕阳，听着男人磁性缱绻的声音打趣，

　　“所以，就是因为有人给你托梦，说你要嫁给一个叫祁晋煜的男人。当初我向你求婚的时候，你才拒绝我，才迷信到非要嫁给别人不可？”

　　他怀里的人乖乖点了点脑袋，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软声软气地反驳，

　　“难道不对吗？”

　　“你不也是这样，因为一个算命的说祁晋煜这个名字不好，所以你才改名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下次再给小奶猫抓痒痒，男人眼眸微弯，声音温柔，

　　“那怎么能一样，当时的我才两岁多。”

　　“可我们家洛洛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

　　“少笑话我。”

　　他的小妻子抿了抿嘴巴，“嗷呜”一口衔住了他的手指，白白的小糯米呀威胁性的在上面磨了磨，

　　“再笑我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

　　响在耳边的笑声低沉，撞击着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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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里的小妻子脸庞唰得一下红了，缭绕的红晕遍布眼尾眉梢，含水的眼睛水光盈盈，看得人心都软了。

　　男人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巴，干脆利索的把人打横抱起来，朝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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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沉的笑声和着温软的嗔怪声在房间回荡，暮色渐沉，漂亮的晚霞缠绕在天边，每一道霞光里都折射出更为绮丽的颜色。

　　-

　　关于给错了攻略目标这件事，系统连着给姜洛洛道了半个月的歉——

　　可怜巴巴的，数据块乱窜，跟被电着了一样。

　　姜洛洛心软，再加上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就原谅它了。

　　经过这件事，系统对姜洛洛更是信服，它连溜号的时间都少了，总是乖乖地待在姜洛洛身边，任劳任怨地讲笑话，讲八卦，偶尔激动起来，还会偷偷下些小电影给姜洛洛看。

　　并美其名曰是为了姜洛洛好，毕竟反派大佬太能干。

　　小脸绯红的姜洛洛眨了眨眼睛，第一次凶巴巴地把系统赶走了。

　　往后的日子，他过的格外惬意。

　　祁晋珩修大刀阔斧地剪掉了祁家那些不听话的旁支，又恩威并施震慑了其它人，真正做到了祁家的当家人。

　　他的威严和势力在这片土壤上扎根之深，比当年的祁老爷子更甚。

　　老爷子已经退居幕后，不再过问家里的事，只是对于后来隐约听闻的“孙媳妇的梦”，还是颇有微词。

　　大师说祁晋煜这个名字对他大孙子的有碍，可姜洛洛却是循着这个名字兜兜转转才来到了祁晋珩身边。

　　是缘是劫，他有些看不明白。

　　姜洛洛这个人会不会妨碍他的大孙子，他也不确定。

　　但不管是听闻里，还是眼见的，都能看到他那个宝贝孙子满满的爱。

　　祁家和姜家强强联手之后，商业版图越发大刀阔斧地改革起来，两者达成共赢的局面，一度成为圈子里人人艳羡商业联姻模板般的存在。

　　-

　　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姜洛洛24岁这年，身体的健康程度陡转急下。

　　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检测出来都是同样的结果，他并没有致死的病因，可整个人却像是被抽掉了精神力气，越发脆弱而苍白。

　　系统告诉他，这是因为所有的位面都已经攻略完成。

　　而攻略完成后，主脑不会再供给宿主源源不断的能量，就像是充满电的手机，每用一次，电量都会减少。

　　而现在的他，已经到了最后的临界点。

　　病床上纤细的青年扇动睫毛，目光柔软。

　　他没有责怪系统，只是乖乖地依偎进男人怀里，说“好”。

　　说他想和祁晋珩过最后的这段时间，希望系统在他死后再过来。

　　私人医院的VIP室，祁晋珩怀里抱着他的小妻子，一如执拗的少年抱住花圃里即将凋零的玫瑰，他轻轻地吻着怀中人的眼皮，一遍一遍地说着关于爱的永恒誓言。

　　怀里的人眉目秾丽，柔弱又乖巧，像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奶猫，只可惜唇瓣的血色太过寡淡。

　　瘦骨纤纤，羸弱而病态。

　　祁晋珩红了眼睛，连大一点儿力气都不敢。

　　“抱我出去吧，老公。”

　　他的小妻子抬着湿漉漉的眼睛，乖巧的不像话，

　　“我想看看外面，想和你一起吹吹风。”

　　他不想死的时候，面前还是一片苍白。

　　外面正值阳春三月，万物生机勃发，北归的雁群结伴回来，春风拂过柳枝，露出嫩绿色的花苞来。

　　姜洛洛乖巧地依偎在祁晋珩怀里，偶尔抬头亲一亲对方的下巴，软乎乎的声音格外甜，

　　“老公，外面的风很软。”

　　他拉着祁晋珩的手，伸往栏杆外，

　　“老公，以后的每一年，你摸着春风，都知道是我回来。”

　　汹涌的酸意铺天盖地地涌入鼻腔，祁晋珩低低地“嗯”了一声，平淡地视线落在他的小妻子身上，说了句“好”。

　　怀里的人像易碎的瓷器，笑容美好而恬静，声音娇软，

　　“老公，你才29岁，以后还有很好很好的未来。”

　　他抬起弧度圆润的眼睛，卷翘长睫眼尾微微上挑着，神情格外认真，

　　“你不要做傻事，老公。”

　　他这种表情，总是显得又娇又可爱。

　　祁晋珩闻言弯了弯眼睛，吻了吻他的小妻子的唇瓣，说了句“好”。

　　“可是你一点儿也不伤心……”

　　怀里的小不点儿抿了抿嘴巴，有些惆怅地发着小脾气，

　　“你不爱我了，祁晋珩，你变心了。”

　　“老公不会变心。”

　　男人眼底汹涌的情绪格外深情，看着他认真说道：

　　“老公永远也不会变心。”

　　“祁晋珩一辈子只会爱姜洛洛，永远爱姜洛洛一个人。”

　　他的小妻子很好哄，闻言弯了弯眼睛，笑出声来。

　　“今天的风好舒服……”

　　纤细的手指在空气中滑了滑，怀中人声音细软惬意，

　　“我想睡一会儿，老公，晚饭的时候，你叫醒我好吗？”

　　祁晋珩轻声说“好”。

　　他抱着怀里的人，从白天抱到了日暮，直到漫天星辰都出来。

　　怀里的人没有再醒。

　　怀里的人再也醒不过来。

　　-

　　有流星从天边坠落的时候，坐在阳台的青年终于回过神来。

　　他抱着怀里的人放在床上，冰冷尖利的针头刺破皮肤注射进静脉。

　　而后躺在床上，将他的小妻子抱进怀里，宛如怀抱住整个世界。

　　他一遍一遍，轻轻啄吻着冰凉的唇瓣，温柔地哄着怀里的人：

　　“宝贝不怕……”

　　“老公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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