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儿子，郑婆子眼泪流的更汹涌了，胡乱擦了两下，勉强忍住，继续道：“我让杨哥儿把这些经过告诉县令大人，杨哥儿却说他说了，县令大人不相信，非让他承认杀了苏婷婷。

我只当是县令大人想要打点银子，当天回去就带着银子去找县令，把杨哥儿这番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可没想到，没想到......”

“县令拒绝了你？”

郑婆子咬牙，“要这样让我死心也就算了，偏偏那姓周的收了我的银子，答应的好好儿的，会仔细审理此案，若杨哥儿真没杀人，不会冤枉于他。

可转过头没两天，县衙就贴出告示，说杨哥儿认罪了，秋后处斩！我又去找周县令，却被一个姓吴的主簿赶了出来，说杨哥儿自己认罪了，证据确凿，县令大人也没办法。”

“等等，你说......姓吴的主簿？可是如今还在县衙的吴主簿？”

“就是他！”郑婆子恨恨道：“当初他跟着姓周的为非作歹，不知道叛了多少冤假错案，老天无眼，反叫他越过约好了！”

宋锦点了点头，“把王五和苏婷婷住的屋子打开吧。”

“好，好。”郑婆子摸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立刻传来一阵腐朽且难闻的异味，床边地上有一道已经干涸发黑的血渍，一直延申到门外。

郑婆子又要抹泪，恐影响宋锦查案，连忙忍住，“就是这间，我一直没动过，官府的人查完我就把屋子锁起来了，就想着能有一天......唉，不说了，宋捕头您忙，我去给您泡壶凉茶。”

她擦干泪，去柴火棚子下抱了一捆柴火，钻进灶房烧水去了。

卷宗上记了王五杀妻的日子，是七年前的六月初五。

宋锦召出水镜，回溯到那一天。

虽未至盛夏，天气却已然转热。

王家开着成衣坊，新样式的衣裳裙衫自是不缺的，苏婷婷一早起来，去前头铺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一身桃粉色，用银丝线绣了芙蓉花的夏裙。

回房换上衣裳，郑婆子已经坐好早饭，王五将饭端出来摆在院中石桌上，苏婷婷晃晃悠悠出来了。

王五看见她那一身装束，秀气的眉毛蹙了蹙，“婷婷，这衣裳昨晚才做好挂上去，要吸引客人用的，你怎么穿上了......”

“怎么，不行吗？”苏婷婷拽着裙摆转了一圈，“衣裳穿身上才好看，挂着能看出什么来。”

“可，可，这个月才过五天，你就换四身新衣裳了，咱家又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你......”

“你什么你！啰嗦！”苏婷婷打断他，染着鲜红蔻丹的之间狠狠戳在他脸上。

“当初说亲时你们自己跟媒婆说的，说你有本事，能赚银子，让我嫁过来只管享福，怎么的，全是骗人不成，我又不是喜欢金银首饰，不就是几件衣裳，我待会儿就回娘家找个十匹八匹布还给你！窝囊！”

王五额头青筋直跳，显然被她这番话戳中了肺管子。

郑婆子从灶房出来，连忙劝架，“好了好了，别吵了，杨哥儿，婷婷不就是穿几件衣裳嘛，穿就穿了，自家做的，又不值当什么。

好了婷婷，你也别气了，我做主，咱家铺子里的衣裳你只管穿，不喜欢了娘再给你做，来来，吃饭吃饭。”

“这还差不多。”苏婷婷坐下抄起筷子，给郑婆子夹了一块竹笋炒肉，“还是娘好。”

郑婆子冲王五使了个眼色，背过身时脸上闪过无奈。

若不是王五这个性子，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她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一顿饭总归算是安安稳稳的吃完了，郑婆子收拾好碗筷，跟苏婷婷说一声要去城郊赵员外给赵夫人赵小姐量体裁衣的事，让她看好铺子。

苏婷婷正坐在房中描眉化目，懒懒应了一声，“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外头没了动静，苏婷婷起身，将胸口处的衣襟往下拉了拉，去前头从外面关上铺子门，又锁上从巷子里进出的小门，刚回到屋里，腰间便袭上一双大掌。

“心肝儿。”

“作死啊你，吓人家一跳。”苏婷婷捂着唇惊呼一声，将门牢牢拴好，回身勾住男人脖子，不轻不重的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宋锦看得分明，这男人方才是从苏婷婷床下钻出来的，衣服上还沾着不少灰尘。

苏婷婷和王五分房而居，但王家母子可一早就在家里，如此一来，这男人要么是早先便在的，要么是昨半夜来的。

无论哪一种，都代表苏婷婷和这个男人厮混已久。

男人搂着苏婷婷，在她红唇上啄了一口，搂住她的腰肢便往床边走。

苏婷婷被他碰到痒处，趴在他怀里咯咯直笑，“你悠着点，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饭，先吃些再做旁的。”

“有你在，还管什么饿不饿的。”男人将她往床上一扔，凑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苏婷婷一张俏脸登时红了个彻底，“坏蛋！”

两人这边胡闹着，却不知道王五半路折返，走到铺子门口，见铺子大门从外头锁着，于是走到一旁巷子里，见小门从里头锁着，以为苏婷婷又犯起懒，重重叹了口气。

他是个软和性子，只要苏婷婷不整日嘲讽他他就谢天谢地了，懒就懒吧。

苏婷婷许是想着前头铺子门从外头锁着，若有客人来了一看便知铺子里没人，省的敲门打扰她和情郎幽会，却没想到这样一来也方便了王五。

王五找出钥匙打开门，去做衣裳的里间拿了软布尺，正要离开，忽然听见后院传来男女嬉笑欢好的声音。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比一旁堆叠的白布还要苍白，足足呆了片刻，才愣愣回神，蹒跚着往后院走去。

离得近了，动静愈发清晰，苏婷婷吃吃娇笑的声音像魔音一般绕在王五耳边，他那张秀气的脸上罕见的升腾起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扔开手中布尺，去灶房抄起菜刀冲到厢房，重重一脚踹在门上。

“苏婷婷！你，你简直不知廉耻，开门！”

屋里二人被这动静吓得一哆嗦，索性衣裳还算齐整，惶然对视一眼，男子急道：“糟了，是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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