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县生活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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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康景五十四年冬。
黎家一家人返村过春节, 照旧是顺路捎了小田。
一年没见,小田个头窜了窜,黎大乍一瞧都没认出来, 嗓子都变声了,说话公鸭嗓子, 所以小田不咋开口说话。
“黎大伯,周周哥, 顾先生好。”小田鞠躬打招呼。
黎大说:“这孩子礼数太周全了,客了,快上来。”
“小田这过完年该十五了吧?”
“是,我月份大, 要说过完年十六都能算。”
黎大:“要是十六该让你阿爹给你踅『摸』瞅媳『妇』儿了。”
“我是不急,如今还学本事, 家中没攒些钱, 房屋也没盖,再不急。”小田说这些话的时候尽管佯装很大人稳重,可脸上还是带了些少年人的羞涩。
黎大笑呵呵说不急不急, 你周周哥亲也晚,都不急。
“是的,师父也说好饭不怕晚。”小田大人似得说。
车板上,顾兆去牵他家周周的手,伸指头偷偷挠老婆手掌心。黎周周本来有些愁思的眉便舒展笑了起来, 道相公担忧他了,逗他玩。
年岁一年年上去,顾兆十九岁考中秀才,如今四年过去马上第五个年头,按实岁来说他十三, 周周十六,可这里都是按虚岁算。
他十六和周周亲,当时农闲秋,没几个月是十七岁了。
对于孩子的事,顾兆从来不急,代他是孤儿,喜欢男的,本来做好了一人一狗的子,从未想过要孩子这事。如今到了大历,有了喜欢的人,还能结婚领证光明正大的夫夫是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孩子这事真随缘,没有没有吧,他是他家周周的小宝贝了。
今年过年同往年一般,走亲访友,吃吃喝喝。因为顾兆官学念了四年快五年了,也没出个什么名头,没场考一次试,村里人对顾秀才这个秀才头衔也是习惯了,没么看重金贵。
倒是因为这两年黎家回来,每次拿的礼丰厚,听说黎周周和他爹府县做吃食营生,应该是赚了不少,不然也不拿这么重的礼,有人想变法子的问、打听,好奇啊。
拿这么重的礼回来,周周你府县做营生赚了不少吧?
黎周周便笑笑说这不是过年嘛,每年回来一次,热热闹闹的,赚的还行,够供相公读书花销如何如何。
是底子不透『露』出去。
大家伙一听,换的话题了,说自然是到了黎周周肚子没动静,说她娘家谁谁、哪个亲戚也是,后来有秘方瞧好了,她听了一耳朵,什么癞-□□晒干磨粉冲锅灶老泥喝。
黎周周:……
“你还不信,我家这远房亲戚也是个哥儿,后来喝了两副来了,有了身孕,第第一胎生了个大胖儿子。”田氏跟黎周周极力推荐。
后来人散了,顾兆捏捏老婆肉肉脸颊,撒娇说:“老婆你可不敢喝什么癞-□□,我怕这个,不如叫我一声好哥哥,我说个秘方。”
“相公你听到了?我也觉得怪恶心的,喝不去。”黎周周蹙眉,然后问相公什么秘方。
顾兆挑眉,黎周周秒懂,忍不好意思叫了声好哥哥。
然后两人大白天的滚炕上去了。
杏哥儿来的不凑巧,牵元元外头喊周周。炕上两人只能偃旗息鼓,幸好还没脱衣服,黎周周脸涨红,拉扯平展了衣衫,顺了头发,屋里头喊,心还是咚咚咚的跳,出去冷风一吹,才好多了。
元元六岁了,穿一身新衣,戴帽子。
“去年你送我的布,我给他做了身,幸好是放大了些,今年还能穿一年,明年估计不了,真是见风长,穿不了多好的衣裳了。”杏哥儿说。
元元叫阿叔,有些害羞藏阿爹背后。
黎周周见了小孩喜欢,拿了家里的点心匣子出来,元元不躲藏了,腼腆害羞的出来,黎周周让元元自己挑喜欢的。
杏哥儿说:“他真是越长『性』子绵软。”
村里『性』格绵软的男孩子,总是容易受到欺负和排挤。
“淘也好,乖巧也好,都是『性』子不同,没说哪个更有大出息,小孩子平安健康好。”黎周周见元元吃的香,再给递,元元手里还有一块,去看阿爹。
杏哥儿说:“吃吧,你阿叔屋里头不客。”
元元才拿了一块。
“刚带元元去我娘儿,我娘拿了点心招待,剩几块,元元吃了,我幺弟嗷嗷哭,我娘你也道,哄她儿子的时候嘴上说的难听了些。”杏哥儿得半死,“我不过,当我娘面上说了元元,其实不满我娘说给我娘听的。”
可元元小孩子不懂,不道大人指桑骂槐,以为阿爹说自己,后来不敢随意碰点心了。
黎周周说,怎么天快黑了,杏哥儿过来找他了,一瞧眼眶还是红的,估计来的时候偷偷抹眼泪了。
“你都道你娘什么脾。”
黎周周先说了句,看元元坐儿听,小孩一点,大人说这些话不好叫小孩听见,说:“元元你去里屋找叔叔玩。”喊相公。
里屋顾兆早收拾妥了,出来先跟堂弟打了招呼,蹲身跟元元玩,“你叫元元啊?去年咱俩见过,记不记得?”
元元点头摇头,顾兆便笑,伸手说:“咱俩去里屋玩玩,让你阿爹和阿叔说话,咱俩说话。”
杏哥儿还想说他儿子认生,见元元搭了手真跟顾兆进去了。
“以前小时候还不认生,活泼机灵,大了反倒不如小时候,让个两岁的『奶』娃娃给欺负了,戴帽子你没瞧见,让黎健安抓的一头都是。”
“你和你娘一样,脾来的时候,嘴上说话不留神,谁都说,明明你自己最疼元元了。”黎周周先说。杏哥儿这么替儿子受委屈,也不是真嫌弃。
杏哥儿自然是疼儿子,他这么一个孩子,不由叹了口,嘟囔说:“反正我明年不想上她的门了,每次都这样,子不像以前了,大过年的一块糕还跟我喊叫,死我了。”
“你好,外头做买卖赚钱,腰杆子直了,大伯也疼你,不说什么,顾秀才还是和和的,不像我,我婆母嫌我只生了元元这一个,时不时的要催我再生一个,说我大嫂生了三个了,肚子怀了,说我进门这么久一个元元,以为我不愿意啊,哥儿不好生不好怀我也没办法。”
杏哥儿是压了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满,全都说了出来,可算是吐了个痛快。黎周周添柴火没开口,杏哥儿说完了,还是跟以前一样,说:“过子是这样,我外头做买卖也有受的时候。”
“王家两兄弟,你们婆母握权,不是大房压你们是你们大房,当初你婆母跟你一心的时候,你大嫂估『摸』心里也难受。如今你家里是靠庄稼地吃饭,两房男人出头地里刨食,你大嫂生的多了,大房分的田多,干活都比房人手多,估『摸』心里也是不乐意的,你婆母偏一些大房很正常,得哄大房啊。”
杏哥儿其实都道,“你咋不偏我说话。”
“我和你一起长大,怎么能不偏心,可我偏了你哄你说话糊弄过去,你这子不是一样的难过吗,有什么用。”黎周周看了过去。
杏哥儿竟然被看的吓住了,都不敢胡搅蛮缠说话了。
“你心里道好赖,是你要和王石头一条心,你大嫂一家出力出田多,孩子也多,你要是闹于情于都是你的错,忍,要是没几年,你大嫂大儿子女儿要家了,分家了,也。”
“还要忍这么多年啊。”杏哥儿咕哝。
黎周周:“你们房提分家,元元六岁,你们三口人能干多少能赚多少?合了一起,你们占了便宜了,所以你婆母偏大嫂偏吧,本来是你们占利,你嘴巴甜一些,勤快点,跟你大嫂多处处好。”
“我府县有个朋友,他也是哥儿,嘴厉害能撕头发能骂仗,可有一点是能看清风向,本来一个炮仗脾也能忍了回去。”
“他道什么时候能骂仗,能撕个痛快,哪怕他没道了,可一些小事,以前受的窝囊也能借机挑出来撒出去火。可要是他占了,但对方、情势比我们强,忍了。”
“啊?都占了了还要忍,多窝囊啊。”
“忍了一次,我们赚了三十两银子。”
杏哥儿:!!!
啥东西三十两银子?
“去贵人府里送卤味,忙活了一宿也没睡,对接时,我爹先跑了一趟,人家不乐意,点了名要主事的来,我和小树过去了,挑三拣四刻薄了一通……”
他俩忙活了一晚上,次做的多,天热,真砸手里了,可能当天卖不完要剩和浪费一些。小树说今个宴席他接的,必须办了。
当初接洽的是府邸的正妻手管家,结果府里头西风压了东风一头,受宠爱的小妾一举得男,因为这家之前都是女孩,正妻不怎么身体不适养病中,府里的管家权换人了。
只要不是当官的,天高皇帝远,民间百姓家里没高门大户讲究,宠妾宠到正妻头顶上了,也没什么稀奇的,还有平妻一说呢,只是百姓嘴里一句乐呵话。
“后来刁难是刁难,还克扣了三两银子。”
杏哥儿本来震撼三十两,可被高门大户的富商府邸内事给吸引偏了,问:“正妻不是让小妾给害了吧?”
“这我不道,只道今年过年时,富商祖宅的老母回来了,小树意送了我们店的卤味过去,还有他家相公画的寿桃公。”
以前是没送礼的,这不是接了宴席,小树凡过年前都要送礼。相公管这个叫紧密拉拢好vip客户。黎周周问vip是什么意思。
是付费高的用户。确实,今年光是办宴席赚了百两银子。所以黎周周今年给小树包了十两红包,多亏了小树奔波『操』心。
“这家都刻薄你们了,咋还送东西?”
“我回村前买年货,和小树听到了,之前刁难我们的管家被赶出来了。”黎周周说:“小树是专门拉我去堵人,大骂了一通解了心里。”
你说这压了快半年了,围观的外人看来,小树对可怜的背行囊了管家破口大骂,指是小树不对,可小树不意,说他爽了痛快了,当初这人阴阳怪说他们,他骂回去,也没动手,两清了呀。
“跟你说这些,是不必争一时长短,再者本来是生活摩擦而已,你家占了大房便宜,论来,你大嫂还委屈觉得不满,所以让一让。”
“还是你想分家了,以后收你也地干活刨庄稼?”
杏哥儿才不乐意去地里干活,太累太辛苦了。
“一个元元一个,你看好了管好了。”黎周周瞧天黑了,院子门口听见声响。
杏哥儿先站起来,说:“王石头声。”
王石头来接人了。两口子早上顶起来了,还是因为婆母不公的事,杏哥儿抱怨,王石头说了两声,杏哥儿带元元去他娘儿走亲戚。
后来发生口角,来了黎家。
王石头见天快黑了,担心杏哥儿和儿子去找,才道杏哥儿早早走了,想了,来黎家碰碰,估计是这块。
顾兆也拎元元出来了,打过招呼,王石头抱儿子,见儿子手里是小纸片,问是啥,元元说:“叔叔教我写元元。”
幸好元字简单。
顾兆握元元手教的,也是写的像『毛』『毛』虫。
王石头夸儿子写的好,也是父亲滤镜厚,抱儿子外头。顾兆便过去一同说说话。杏哥儿和黎周周慢了一步,杏哥儿说:“周周,你变化好大,见的人说的话我都得琢磨。”
“见的都是外人的事,关起门来还是过自己子。”黎周周看堂弟,杏哥儿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多少变化,有些娇憨,脾上头了也依旧,说明王石头对杏哥儿也没大变化。
“我也羡慕你。”
杏哥儿听出来了,周周没孩子,不由说:“急急,没准年后有了,你抱抱我家元元,老话说了,小孩子能带孩子运。”跟儿子说:“元元,亲一口阿叔。”
“……”顾兆忍回去了。六岁小孩不至于吃醋。
元元亲了口阿叔脸颊,有些害羞笑了。一家三口是踏夜『色』回去的,杏哥儿娇嗔骂王石头声还能听见:“我也没说啥,是心里有些,你都不哄我,还说我……”
“我的错我的错,你拧胳膊肉疼。”
院子里顾兆去拉周周的手,刚他里屋,周周跟杏哥儿说的些话,他听了一半,道周周做生意不容易,之前每次他问起来都说好,没什么事,一切都顺利,从不带脸上给他说。
顾兆手摩挲周周的手,以前是种田种地的茧子,如今是做卤味的手。
“相公?”黎周周有些痒可没缩开。
顾兆:“这些年,周周辛苦你了。”
“相公听见了?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村里也是干活,听村里人背后嚼舌根,反正到哪里都是一样,如今子比以前好,我真不苦。”
顾兆的千言万语,最后没有说什么。
言语太轻了。
开了年,康景五十五年。
这一年秋闱考试。说顾兆、郑辉、严谨信三人场要试一试,是朱朱秀才也没耽误,上一次没考,因为家中紧张,这次不得重新再来。
黎周周和小树是做好了今年把生意放一放的准备,开了年回到铺子里,俩人商量,主要是黎周周说,小树不道考试的门道要准备啥,一问男人,男人不让他去,说路途劳累奔波辛苦。
之前黎周周听过朱秀才说的,都记心里,原原本本一讲,小树立即说一要去了,周周哥你去我也去,咱来还能做个伴,他们爷们前头考试,咱俩后头给照顾后方,跟戏文里打仗似得,咱俩管粮草伙食。
两人计划的好,黎周周行程表都拉起来了,九月底动身关铺子,早早过去租个院子,租两辆骡车,爹不去了咱家中看家。
黎大也是这意思,他家这几年赚的钱本来是藏床底砖头,可后来越来越多了,没法子只能换银票,过年时他银票不离身贴身带,唯恐弄脏了弄花了。
可还剩七八十两放床底,平里开销进肉的钱。
而且生意一耽搁两三个月,黎大觉得可惜,说他来张罗铺子,也关了,以后每天出两锅,不然影响生意。
什么都计划好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黎周周怀孕有喜了。
哥儿不像女子,怀孕了停了癸水,哥儿没这个。怀孕初期可能是腰酸,呕,难受,但黎周周身体硬朗一向都好,除了有些嗜睡外没的征兆。
到了胎坐稳了,哥儿痣显亮起来。
还是六月中,周氏来黎家找黎周周聊天说话,无意中说:“周周,你眉心中间的哥儿痣越来越显眼了,还记得你刚到的时候,我都没认出来你是个哥儿。”
因为看不出黎周周哥儿痣长哪里。
哥儿痣赤红『色』,一般都是面上,眉心、眼角四周、鼻子、嘴巴处,也有哥儿痣长手腕小臂内侧的,不过这个少,大多数都是脸上的多。
像是小树,哥儿痣也不明显,长眼皮子上头,他还是个双眼皮,一睁眼啥都没有看不见,垂了眼或是睡了才能看到。
后天环境,要是忙碌『操』劳晒黑了,不明显了。
黎周周听了也没往心里去,早一两年,他眉心的哥儿痣有些显『露』出来,相公老爱亲他这里,说好看,像菩萨一样。
哪里敢像菩萨,他一个哥儿。可相公喜爱,关起来屋里这么说说。
周氏也没经验,说了句还挺漂亮好看的。隔了几天许阿婶来买卤煮说:“周周啊,你最近有没有身子不舒服?我瞧你这哥儿痣显亮出来,莫不是怀了吧?”
啊?!
黎周周勺子都拿不稳了。
黎大旁也愣住了,还是小树反应过来,给安排了,“周周哥,你和黎叔先去看大夫,这事可是大事,铺子我来顶一,是打个量的活。”
“、。”黎周周是忙不了,一颗心噗通跳的厉害。
前来买卤煮的食客听说黎夫郎估『摸』怀了,当然是客说没事,他们,这可是大喜事,先去瞧大夫如何如何。
柳树接手了买卖,黎大去套车,黎周周说不用吧爹,走过去。
“可不可不,累了。”黎大说什么都要套车,后悔,早上周周还弯腰坐儿洗了一锅水。
不应该的。
找到医馆一瞧,确实怀了,快三个月了。
掐子算了,过年回来没一个多月怀了,是三月的。黎周周回来还有些『迷』糊,不敢置信,他真的有孩子了?
柳树卖完了东西,锅子收拾干净,也顾不了铺子里的自助茶水,先过来关心周周哥,道真怀了,替周周哥高兴,笑的酒窝都出来了,跟黎叔说吉祥话。
黎大高兴啊,他一个大男人大老粗,哪里懂这些规矩,回想周氏之前还送了红鸡蛋,是不是他家也要送?
“叔,鸡蛋不急,这是周周哥生了后才送的。”柳树道规矩,他爱听这些,家是阿『奶』讲过的。
黎大:“对对,是不是要吃喝好些?周周你坐床上动了,和小树好好说说话。”
“爹,午的买卖咋办?”
“诶呀周周哥你□□心这个,有我呢。”柳树拍胸脯,“你放心照顾肚子里的小娃娃,铺子事交给我了。”
黎周周『摸』肚子,还是平平的,什么都『摸』不出来,脸上不由『露』出笑来。
铺子生意柳树接管了,黎周周很放心,买肉进货是爹来做,买卖是小树,还给了十两调度的钱,让小树忙不开请人手,千万自己扛累了。
顾兆放学回来,家里人人喜洋洋的,爹笑的脸上皱纹褶子都深了,而且他家周周屋里坐,不像是身体不舒服,不然爹笑的这么高兴做啥?
可往里这个点,周周要么灶屋,要么院子弄菜。
顾兆想到一处,眼睛瞪大了,疾步走过去,握住了周周双手,“真的有了?周周咱们有宝宝了吗?”
“相公你猜出来了?我还没说呢。”
“好好,我没猜出来,周周说一。”
黎周周笑了,眉眼幸福平和,说:“有了,三月底怀上的,快三个月了。”
顾兆陷入了晕乎中,、真的怀了?
他去看老婆肚子,还是平滑的。
两人对视傻乐呵。
这样快乐的氛围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月,顾兆每天放学回来是亲老婆,早上走亲老婆,看周周肚子一点点高了。
铺子里的营生买卖全交给了柳树。
今年黎记不接宴席单子,立刻轻省了许多,柳树请了个小工一起做活,要是没干好说,先仔细教了,要是教了还不,嘴上说怎么这么笨,不过手把手的再教。
可教了几遍,还是出错,或者一瞅是故意捣『乱』的,不放心上的,柳树让滚蛋,是该扣钱扣钱,该说说,可不手软,不管你是巷子里谁家的亲戚,一概不认。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我,有本事当我面说,头发给她撕来!”柳树外头是老虎虎虎生威,到了周周哥跟前乖顺,“你放心吧,铺子生意不坏了口碑名声的。”
偷『奸』耍滑,少洗一遍,或者省边角料坏的地儿,做出来的东西影响口感的,自然是不了。
“这铺子是我开的,你以后辞退人说是我的主意,揽自己身上。”黎周周听到有人说小树是他狗腿子,当时脸『色』变了,说小树是他弟弟,是他请过来搭把手帮忙的。
到了柳树跟前,黎周周说:“我之前一直想,你把铺子当自己的,不惜得罪人,如今我怀了孕以后生了孩子,生意上可能忙不过来——”
“哥你要关门不做了吗?”柳树急了。
“不是,以后铺子要你多费心,我想铺子你占三。”黎周周跟相公学了很多,“我家出钱出卤煮技术,拿七,你当老板拿三……”
柳树觉得他占周周哥大便宜了,说什么都不要,本来他工钱高,去年还给他包了十两红包银子,如今咋还要占‘股份’,连铺子营生都变他的了?
“我跟你说说,不急,你慢慢想,也和严秀才好好商量。”
“要是严秀才这次中了,你以后想当举人夫郎不做买卖了,也的。”
毕竟做这个丢份。
柳树才不觉得丢份,严家村不是觉得他家没钱穷苦,才敢欺负嘲笑,一年到头沾不了荤腥,没穿过新衣,才是丢份,正正经经的做买卖赚钱,过好子有啥丢份的。
“我是觉得我也出一把力,没干的——”
“有你铺子里头压,我放心。”黎周周不怎么动手洗切,是搭配放个佐料,做点饭菜,干点轻松的活。“不过铺子的事不急,相公这次考试我去不了了。”
当然去不了,黎周周的预产期是十一月。
去宛南州一路颠婆,时候黎周周肚子正大,可不能『乱』来。
顾兆说不去了,一次考试,他家陪产。可话还没说完,从没跟相公发过脾的黎周周先不答应了,说什么都要相公场试一试,郑大哥和严哥都去了,三人商量好的,相公近两年来一直勤学苦学,怎能因为他耽误?
黎周周说说哭了起来,顾兆当时是周周说什么都行。
不哭了好了。
顾兆还是去考试,黎周周不能陪同,这是没什么犹豫的,要是真去了,是相公担心照顾他,还是他照顾相公?
犹豫商量的是,黎周周要不要回村里待产生产。
因为院子是租的,主人家有讲究,不想让哥儿他家屋院生孩子,觉得‘晦’。当然这个‘晦’黎家要是掏个五两六两的,主人家能松口答应。
顾兆听了有,肚子里骂了一通娘,面上不显,说:“不然周周和爹回村里待产?府县这个院子,正屋连接铺子街道,周周要是生了以后,一墙之隔人来人往的吵杂休息不好。”
这倒是。黎大点头。
之前白天他们都干活不睡觉,夜里宵禁也安静,可要是周周生了孩子,娃娃要睡觉,大人也要休息,糟嚷了。
“村里敞快,咱家还盘大炕,烧起来暖和,比这里的床睡暖。”黎大说。
周周要是坐月子冬里了。
算来算去还是村里好。
可这样一来,顾兆和黎周周得早早分开了,不能黎周周肚子大了再回村里,这一路颠簸折腾。黎周周千万不舍相公,还是同意了,他早早回去相公也能安心放心读书。
七月,黎周周怀有四个月的时候收拾回村。
走之前铺子生意交给小树,小树十月要陪去宛南州,于是铺子该关还是得关,这没办法的事。至于股份的交接,因为忙『乱』,加上柳树故意拖延不想要,所以一直没来。
顾兆是亲自送爹和周周回村。
还有件事麻烦了郑辉。
古代医疗水平低,哥儿怀孕生产危险大,顾兆不能陪产已经很抓心挠肺的后悔了,周周一哭,他妥协答应了,如今走之前一得安排妥当,求郑辉,他祖父有没有得意徒弟?他家花钱请人过来帮忙坐镇看些。
自然是好办的。
郑辉一口答应了。
顾兆才略略放心。一家人到了西坪村,村里人道黎周周怀了,纷纷来瞧热闹贺喜,顾兆这揖行礼,郑重问了哪位接生稳婆好,技术高,亲自拿银钱红包先跑了一趟。
请对方十一月过来。虽然黎周周预产期十一月,十月初,可顾兆不放心,万一早产了?
稳婆还是早早请。
顾兆和爹一商量,顾兆这种紧张严肃郑重氛围,黎大也紧张了,说,早早请来,他收拾收拾,到时候住粮库侧屋,如今粮食少,一个屋能放,另一个收拾收拾能睡人。
“辛苦爹了。”
“辛苦啥,你说的对,先紧周周来。”黎大利落收拾了粮库,想十一月郑家医馆还来人,便盘了个大炕,到时候能睡得开。
黎大是同村里人盘炕,去镇上买布棉花,托人缝被子铺盖。
顾兆这边是给周周请‘月嫂阿姨’去了。
因为黎家都是男人,没一个人有经验,不道怀孕人吃什么喝什么,什么忌口,顾兆想请个‘月嫂阿姨’来照顾,思前想去,主意打到了后娘李桂花身上。
没的,因为李桂花是个贪嘴的人,自己坐月子的时候吃的白胖红润身体好,对自己很照顾。要是来照顾周周,只要自家荤腥不断,包后娘饭,后娘指乐意每天变法子做好吃的。
她也能吃到。
再加上这两年周周做主,过年送的礼重,后娘也看清了黎家谁当家做主,一直捧周周的。
顾兆便了,厚脸皮去请后娘。
“过去洗衣做饭,每个月有半两银子还管吃?”
“周周吃啥我吃啥?”
李桂花心动啊,哪能不心动,恨不得立刻收拾包袱住过去,至于家里男人,虎头铁蛋年纪都大了能做饭,顾晨都四岁了能跑了,晌午对付一口,午她回来做,不了到他们大伯家吃一口也。
统共没几个月,这都七月底了,离生四个月的时间。两村近近的,隔几天她回来一次,这都有啥。
顾兆是安排的妥当,至于后娘不刻薄周周,这倒不,因为他家周周早都不是以前个软和面团了,不过还是再三交代:“我去府县读书,你一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后娘做饭你不爱吃,或者她胡搅蛮缠问你讨东西,你不乐意了说出来。”
“或者找婶也,还有杏哥儿,王阿叔。”顾兆跟这几位也打了招呼送了礼,都麻烦照顾些他家周周。
至于为什么不请婶,因为婶刘花香是个一旦脾上头不管不顾谁都骂的人,且黎健安今年实岁两岁大,如今还哭吃『奶』呢。
刘花香一直没给断。
这些人从旁帮一,陪周周聊聊天说说话倒是。
村里人哪里见过这阵仗,谁家生孩子不是生,咋黎周周这一胎这么金贵了,你看顾秀才和黎大跑前跑后的安排,可也有人说了,黎周周都十七了,这么大年龄生第一胎,黎家能不急才怪。
这倒是。
顾兆临走前还不忘给爹交代,要是遇到了有『奶』养崽的羊要买回来。他都忘了这茬,哥儿没『奶』,所以孩子生来了,要么村里有其他人生了孩子,花钱送东西请帮忙一起喂,要么是买一头『奶』羊。
“道了道了,你快走吧。”黎大都嫌顾兆啰嗦。
这些话他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虽是这么说,可黎大心里明镜似得,道兆儿这是意周周。
黎周周大肚子送相公,顾兆是一走三回头,磨磨蹭蹭的不想走,黎周周笑了说:“相公要好好考试,我村里好好照顾自己的。”原本是心里也不舍,可这一个月相公忙前忙后的奔波,什么都安排到了,他心里安来了。
“周周,你要好好地,一要我回来。”顾兆抱老婆腰,亲了口。
黎周周脸都红了,大白天的,虽然院子里,可爹外头看见了。
黎大立即摆头当没瞧见,只是心里满意眼里也带笑。
“算有了宝宝,谁才是周周最重要的人?”
“是相公。”
顾兆亲了口周周额头,说:“顾兆心里黎周周也是最重要的。”
远平安镇的郑家,郑祖父拆了信看完,一张脸肃,眉头凝重,郑阿『奶』见了还以为什么事,这不是顾秀才发来的吗?
“怎么了?可是什么难事?”不应当啊,顾秀才是最有分寸的人了。
郑祖父说:“顾秀才信里说,要是黎夫郎生产不顺,有个什么万一,先紧黎夫郎来。”
郑阿『奶』都听愣住了,乍一听不可思议震惊,这、这——的说不出话,可仔细一想,倒是明白过来,顾秀才这是看重黎夫郎,两人感情好。
“到时候叫阿钟过去。”郑祖父安排了大徒弟过去,传承他八分医书,且是个死脑筋,说了紧黎夫郎,不来的。
郑祖父经历的多,也不是没见过『妇』人到了关头喊先救娃娃,自己不要紧。医者这时『乱』了方寸了,再加上外头男方家里催问孩子如何,便不顾大人『性』命了。
郑辉这次场,唐柔要跟过去,将孩子留家中托婆母阿『奶』照顾,自己带张妈一起去,还有严秀才的夫郎,这样三人伴有个照顾。
郑家人听柔娘安排的妥当,便不拦,只是说出门外怕花钱,给备了一百两银子,早早过去好安顿好了。
言语中提醒多多照顾些另外两家,既然是和辉哥交好,往里听辉哥说学问也不差,若是都中了,以后对辉哥也是个助益。
唐柔自然晓,不管是为了私利,还是相公的情谊,都该照拂一的。
九月底,柳树便关了铺子,银钱该换银票的换上,没给小院留一两,怕有贼人趁两间院子没人翻进来『摸』钱,可放家里婆母公爹不放心不敢保管,还不如全带身上。
柳树给自己里衣缝了兜,银票是裹布放进去。还有碎银子装男人身上,男人黑面神一个,能吓唬不少贼人。
三方是租了三个骡车,本来是两个,顾兆和哥柳夫郎挤一挤,但见到朱秀才瘦的颧骨凸起,奔波找骡车和车行谈价钱,压得低了人家不接,还骂了一通,顾兆心中叹,当给周周和宝宝积福,还以前的人情,说他自己租一辆好了。
正好严哥和柳夫郎两口子能说说私房话。
严谨信一瞧道兆弟起了恻隐之心,便不再多说。
顾兆也不算救济,顺手人情吧,他和严哥两口子坐一辆是挤了些。严哥有个一米八四,他一米八六八七的样子,柳夫郎有个一米七八,车棚么小,长途远路坐不舒服。
干脆自己租了。
顾兆说捎朱秀才一路。朱愧疚自责,可还是厚脸皮上了车,一同去了,他囊中羞涩,有了上次经验,这次想早早去,好身体适应适应,这般一来,住宿钱多费了,所以朱秀才才压低租车钱。
路途颠簸不说,顾兆车厢时,根本看不了书,他还想周周,想如今周周六个月了,肚子应该大了,不道走路方不方便,吃的好不好,他之前跟后娘交代了,不能一贯的营养多吃,还要走走路散散步,可运动过头了……
想一周周,便了心,开始心里默书背书。
每这样过。到了饭点,大家伙吃饭,坐不开分了两桌,三人有时候聊起学问来,朱秀才茫然,不道这些是什么,有时候懂了说两句,可慢慢深了无法交谈了,不由黯然失『色』,觉得自己这一年枉费了。
后来顾兆车里时,从心中默书到和朱秀才互相提问抽查,算是巩固基础了,“都已经到路上了,你回去也来不及,再说报名费都交了,你临时抱佛脚吧,总比什么都不看不背强。”
有些字朱秀才听的懵懂,但话里意思明白。
越近,越是惶恐,朱秀才闹肚子了。
顾兆都不道说什么好,这样还没考先怯场害怕了,还考什么?但他的耐心脾都是分人,对朱秀才便提了两句,能听进去听,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
宛南州更大了,更热闹繁华。
找到了牙行租院子,他们人多,两进两出的院子够住了。
朱是跑肚拉稀,人脸刷白,厚脸皮跟柳夫郎郑夫人的后头安顿,没提过住客栈,人租好了院子,这才讪讪说他给钱,只给他留一间屋子。
不然呢?
你还免费白住不可?
顾兆话没这么说,但连客都未,直接收了银钱,按照朱秀才给的钱,安排了朱秀才和他住东侧厢房两间,西侧一间是灶屋一间是张妈住的,正屋留给郑辉大嫂,还有严哥柳夫郎。
“我一人随意凑合了,咱们兄弟不要推辞客。”顾兆直接了。
严哥和柳夫郎两个人,住正屋比较大能住的敞快。
三人说话秉『性』相投,也道顾兆这人说话没般虚假推诿,既然这么说,一不往心里去,便很快答应,各自收拾安顿,分工合。
男人们去街上买铺盖卷、买锅碗这些重物——小院子自带家具,地条件优越,因为往年也是租来赶考的考生的。
满打满算两个月,要十两银子,爱租不租,人家不愁的。郑辉看了屋觉得,以为兆弟嫌贵,没想到兆弟也点头同意了。
“好的地段省的来回跑路折腾,这里住的人应当不差钱,安全也高,咱们三人去考试,留大嫂柳夫郎,大哥哥也放心。再者环境不错很是幽静,离书店、客栈一刻时间,我瞧客栈有书生谈论学问,咱们也能听一听。”
便这么来了。
院子带了家具,也有铺盖卷,只是常年不用,发霉发『潮』,而且也不道上一位住这儿的人是谁,大家便花点钱买新的,只有朱秀才不想花钱,觉得能睡。
顾兆便提醒说:“朱兄身体不适,最好找火盆烘干了被褥比较好。”说完不管了,这么大的人了,他不是老妈子。
也不道周周如何了。
顾兆安顿好了想老婆。
他想好了,考完立刻回去,应当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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