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巴达维亚门外边的烦恼比起远在婆罗洲的烦恼更让总督先生感到棘手。

范赫兹并不能确定中国是否会动手，毕竟荷兰跟西班牙也没有什么区别，沙俄都不是中国的对手，又更何况远在欧洲的1个低地小国呢？

东印度殖民地是荷兰的命根子不假，但荷兰即便是拼了命也没有那个本事拦住中国，只要中国愿意。

因此范赫茨总督1直在这总督府里走来走去，1边派人前往中国驻巴达维亚领事馆，要求立即约见那位领事先生，1边向英国求救，希望英国人能够前来调解。

站在巴达维亚市政厅的办公室里，尽管范赫兹望不到海上的动静，但也能明白海上现在的紧张局面。

那位中国舰队司令显然是对港口拒绝军舰入港的做法感到不满，这行动显然是在示威。

那么，是否让那两艘军舰驶入港口呢？

对此，范赫茨总督仍在犹豫。

从古巴的教训来看，不同意中国军舰入港应该是正确的，美国人都能炸了1艘新建成的铁甲舰，中国难道就不会做点什么？

即便不至于发展到炸弹袭击这种程度，但哪怕是发生长崎事件那样的，也足够让东印度当局喝上1壶了。

“总督阁下，请您下达命令吧。我们虽然没有同样战斗力的军舰，但是我们有海岸炮，足以威胁那两艘中国军舰。”

当范赫茨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发愣时，1名荷兰海军中校走到跟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不准开火！不准挑衅！”

范赫茨按下了动手揍人的冲动，瞪了那名不识好歹的海军中校1眼，然后背着手来回踱着步子，并神经质的反复念叨着几句话：

“按照中国人1贯的习惯，他们应该不会主动开炮的，相比于战争，他们更喜欢在谈判桌上解决问题......”

“这可能只是1个误会，中国的海军指挥官可能使用了1份错误的海图......”

“也可能是他们没有领悟我们的要求......”

“对，1旦领事先生过来，我们就可以解决这个误会。”

“如果中国人主动开炮了呢？我们还击么？”海军中校又问道。

范赫茨愣住了，是啊，如果中国舰队主动开炮挑衅，巴达维亚的海岸要塞还击么？

不还击的话，无疑等于是在示弱，可是如果还击的话，单凭巴达维亚这几门老掉牙的架退炮，中国海军无疑可以自如撤退，这反而还会使中国人找到开战的借口。

自从与英国达成协议之后，荷兰东印度殖民地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严重的危机，虽然在中俄战争结束之后，荷兰政府中确实有人提出过防备来自中国的海上威胁问题。

但随着中国放缓了海军建设，着眼于休养生息，议会里那群比金鱼还要健忘的老爷们早把中国海军的威胁抛到大西洋里去了，故而放松了对东印度殖民地的海军建设。

直到这支中国海军舰队出现在巴达维亚的海面上，荷兰人才真正意识到了亚洲逐渐崛起的力量。

没人比范赫茨更清楚东印度殖民地防卫有多么虚弱，由于长期以来的主要敌人是当地的土著居民，荷兰殖民军的战斗力可以说弱的可怜，尤其是兰芳共和国覆灭之后，荷兰殖民军的对手连火枪都凑不齐了，自然就更别说现代武器了。

若不是顾及英国人，中国恐怕只需要出动南洋舰队下属的海军6战队就能把巴达维亚端了。

......

“总督先生！电报！海牙的电报！”

海面上的僵持已经持续了快1天了，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整个东印度殖民当局都在1场不眠之夜中战栗。

1名总督府的秘书匆匆跑了过来，递给范赫茨1封电报，这是1封回电，是从荷兰政府拍过来的。

早在中国舰队抵达巴达维亚并派出军官上岸交涉的时候，范赫茨就已经向荷兰政府通报了此事，请示如何处置，而后又补拍了1份关于中国军舰做出挑衅行动的电报。

现在，荷兰政府的回答过来了：

“总督阁下，王国政府对于东印度殖民地的形势非常关心，对于巴达维亚目前所面对的棘手局面也非常理解，但是鉴于种种原因，王国政府不可能给予足够的军事援助与支持，现在，只能依靠殖民地自己的力量了。”

“至于中国政府，王国政府已经决定进行外交交涉，希望能够和平的解决问题。”

“或许中国人并不是打算进攻东印度群岛，因此，王国政府强烈建议您保持克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开炮，以避免给中国战争借口，您可以同意军舰入港，但是不能允许这些军舰以及中国军人在巴达维亚自由活动。”

电报的内容不多，但是意思很明确：

那就是绝不能开第1炮！

范赫茨看着这封电报，阴郁多时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只要王国政府明确了立场，那么他这个总督自然可以按照王国政府的指示行动。

“好吧，请转告中国领事馆，巴达维亚同意让那两艘中舰进入巴达维亚港内修理。”

范赫茨很快就下达了命令，有荷兰政府的电报在他手里，将来万1有人追究起来，他也可以完全的推卸责任，反正王国政府已经明确表示不能给他实际的支持了。

......

锚机的铿铿声中，沉重的船锚“哗啦”1下砸向海面，溅起雪白的浪花，随后直直沉进海底。

站在舰桥上，黄钟瑛静静的看着锚链滑落入海，直到锚链最终绷紧，他才收回了目光。

1旁，驻巴达维亚领事施肇基也已经登上战舰，两人便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了。

“施领事，我说得没错吧？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交往，到底还是要靠拳头说话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黄钟瑛朝着施肇基笑了笑道。

施肇基也笑了笑，说道：“黄司令，你也别卖关子了，还是直接告诉我吧，总统府那边是不是已经决定对南洋动手了？”

黄钟瑛摇了摇头，说道：“施领事，你也别打听了，比起咱们海军，你们外交部才是掌握大秘密的人，我就是1个军人，听令行事，对于这些事情无可奉告，反正我们的军舰已经在这巴达维亚的港口码头住下了，这1次交锋，算是咱们中国胜了1局。”

施肇基叹道：“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若无1步步累积的威望，若无欧洲动乱，这番指不定当场就要打起来了。”

“是呵，亚洲不比美洲，这里牵扯的利益太多了，若无欧洲的动乱，英法哪1个肯随便让咱们插手？要我说，这欧洲的战争1定要打起来，而且最好打的天昏地暗，打的这些洋鬼子都半身不遂才好，欧洲那边打得越久，亚洲这边的欧洲力量也就越虚弱，咱们也就越有机会。”

黄钟瑛也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望远镜，向码头上望去，只见1辆竖着国旗的4轮马车缓缓停在码头边上：“施领事，领事馆来人来了。”

“指定是荷兰总督找人来了，嗐，你这么1闹腾，荷兰总督肯定要约见我，可我现在又不在领事馆，只怕那位总督先生现在是急得火烧眉毛了，我还是得赶紧回领事馆去了，1来安排华侨登舰参观，2来也是去跟那位总督先生解释拜释刚才的“误会”，免得影响两国邦交。”

施肇基说走就走，等他走上跳板的时候，黄钟瑛跟了过去，站在船舷边上喊了几声。

“施领事，别忘了，今晚军舰上举行宴会，你务必过来参加！”

“知道了！你准备好场地就行，等会儿我让人把宴会名单给你送来。”

施肇基挥了挥手，然后走下跳板，向那辆等在码头边的4轮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边站着几位领事馆的工作人员，看见施肇基带着助手赶了过来，便迎了上去，抵近1看，才发现其中还有1个总督府的华人雇员。

只见那人将荷兰东印度殖民地总督的请柬递给了施肇基：“领事阁下，这是刚才总督先生派人的请柬，请您参加明天的宴会，也请舰队司令同去。另外，总督先生还想约见您，不知您现在方便吗？”

施肇基接过请柬，然后点了点头：“总督先生有请，鄙人自然无不方便，不过还请阁下稍等1会儿，我们需要先返回领事馆。”

施肇基朝着那个殖民地雇员挥了挥手，然后登上马车，对助手道：“我们先回领事馆，刚才城里情况如何？气氛是否紧张？”

“有些紧张，刚才荷兰总督下令鸣响礼炮的时候，城里的居民还以为是爆了海战，有些胆小的人都跑到山上去了，还有1些无赖试图趁机抢劫上街抢劫华商店铺，好在华商们早已接到我们的提醒，有所防备，并未遭受什么损失，听说咱们中国的舰队过来了，城里的华侨商会都在准备欢迎仪式呢。”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码头，向领事馆驶去，这1路之上，市面颇为萧条，街上行人也是不多，1些荷兰军警驻守在街道上，保护着当地欧洲人的店铺以及中华商会的商馆，这多少让施肇基体会到了1点紧张的气氛。

“到底是实力决定1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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