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一吹，头脑渐渐清醒起来，夏暖默了会儿后开口，“所以你这几天就是在为替我找角色而东奔西跑吗？”

“呃……”李瑶想了想后说道：“我就是偶然知道了一部戏觉得特别适合你，所以就想试试看可不可以帮你拿下这个角色。”

“你该告诉我这件事的，这些压力不该由你一个人担，而且刚刚……”夏暖拧了拧眉，“要是刚刚我没有及时赶过来，你该怎么办？真就要被那个混蛋欺负来替我换取出演机会？”

她越想越觉得后怕，各种情绪齐齐涌上来，声音不自觉就拔高了。

李瑶微愣，好一会儿后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没有，我哪有那么无私？那个选角的导演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我之前就已经打听过了，所以我其实在跟他见面之前就已经叫了人过来了，所以他今天是占不到我便宜的。”

夏暖的脸色这才微微缓过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你叫的人……是付远？”

“是啊。”李瑶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这也是替他营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可是没有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英雄，而是你个美人，唉……可惜喽。”

叫的人是付远的话，那么他会一起来吗？

正当夏暖出神的时候，李瑶疑惑地开口了，“倒是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暖拿起手机往她面前摇了摇，“刚刚跟你通话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什么皇城……而且背景音那么吵，所以我想应该就是酒吧，又在前台打听到了你的包间号，这才一路摸了过来。”

语罢，她就沉默地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李瑶只当她这是在觉得愧疚，伸手拍在她肩膀上，“嘿，反正我现在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你瞎操那么多的心做什么？过去的就过去了，而且你刚刚那么维护我，我真是觉得值了。不过你不是一直都很能忍的吗？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那么凶。”

“当心我杀了你！”她随后又很凶地模仿夏暖刚刚的口气。

夏暖看她这样，实在是有些好笑又觉得生气，好一会儿后叹口气，“我只是对我自己感到生气，你为我去外面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差点就让你遇到那种事。”

她拧眉，又苦笑道：“而且我现在的罪状已经够多了，再添一条也无所谓，所以就不忍了。你没听他刚刚怎么说我的吗？他说我是条破船，我觉得他说的也没什么错，我很可能马上就要彻底沉下去了，所以也根本不值得你再这样为我四处奔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瑶立刻就拔高了音量，“夏暖，你不是什么破船，你是一艘豪华游轮，只是暂时触礁了。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就一定可以重新扬帆起航。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相信我的眼光。”

豪华游轮吗？

听着这个比喻，夏暖有些哭笑不得，可就算是豪华游轮也是会覆灭的吧，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在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下沉，却无可奈何……

李瑶突然又拉着她的手，“那部电视剧叫‘火之密语’，我看过剧本，真的写得非常好，你要是看了肯定也一定会感兴趣的。”

夏暖只觉得那名字有些耳熟，却也不愿意去深想，只是笑了笑，“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之后的几天里，李瑶还是早出晚归，夏暖则又回归到了每天昏昏沉沉睡在床上的状态，二人互不干扰，却又默契地会在晚上睡觉前的抽出时间聊一会儿。

“你不要再出去为我做那些事了。”这晚，夏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没做什么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这本来也就是我的工作。”李瑶双手一摊，“反正现在在我眼里，我们的工作室就算是已经成立了，只不过员工就只有我们两个，而老板也是我们两个。”

夏暖将沙发抱枕放在膝盖上，又忍不住说：“你这样出去找那些人或许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现在虽然我的新闻淡了一些，但是还有哪个剧组敢用我呢？”

她低着头，心底无法抑制地涌现愧疚，“我是真的不想看你去白白受委屈。”

“事在人为嘛，而且我根本就没有受委屈啊。”李瑶边翻出手机联系人给她看边说道：“我今天又找到了一个人，说不定他可以帮上忙，让你去参加‘火之密语’的试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给你重新争取到角色的……”

夏暖看着她拍着胸脯打包票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底的愧疚感越来越深厚。

她其实有悄悄跟着她出门去见过人，因为担心又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况。隔着玻璃窗，她看到李瑶从始至终都陪着笑脸，无比殷勤却还是遭到冷脸，那时她很想进去拉起李瑶就走，不过终究还是默默离开了。

“而且我还听说了一个好消息。”李瑶又说道：“就是上次那个想要对我动手的混蛋选角导演竟然神奇地从‘火之密语’的剧组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给你暗中使绊子了。”

她的视线饱含期望，夏暖突然就不敢和她对视，起身就要往卧室里走，“你好好睡吧。”

身后仿佛传来一声叹息，夏暖的脚步变得无比沉重，事业还有爱情，她现在都没有了，而且好像她也不准备再有了……

转眼就到了四月。

清明节那天夏暖依旧是昏睡到了下午，翻手机的时候，无意中翻到了日历，这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洗漱之后又非常郑重地为自己化了淡妆，换了身素色的衣服出了门。

到花店后老板非常殷勤地替她推荐了一束花，白色的一簇菊花中开了几朵百合，很美，夏暖却非常果断地拒绝了，视线落到一捧开得十分好看的红玫瑰上。

当时老板跟她再三确认了好几次，而她只是掏了钱，十分果断地捧起那束红玫瑰就走了。

红玫瑰是母亲最爱的花，她这十几年来从未漏送过。

到墓园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天空开始飘小雨，夏暖一步一个台阶走的极其缓慢与郑重。到母亲墓碑前的时候却发现有人已经搁了一捧花在那儿了，是跟她手中一样的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而不是其他墓碑前搁着的那种素净的花。

望着那花发了好一会儿呆，她记得之前江以容陪她来过这儿一次，她告诉过他，来给母亲扫墓的时候，她从来只会送红玫瑰。

眼前再次浮起泪雾，他竟然来过了？

将花搁下，坐在墓前，她将口罩和帽子摘下，抬手抹了抹眼角，终于还是对墓碑上那张慈爱的脸绽出了一抹笑，“妈，我来看你了。对不起，我今天差点就忘记了，来晚了，你有没有等我等得急了？”

她定定望着那张脸，像是在听她的回答一样，顿了顿说道：“妈，别怪我来晚了，你……一定能够体谅我为什么会来得这么晚吧？不过有人比我想到了，他来看过你了对不对？他还记得我告诉过他，一定要给你带玫瑰，他真的很好，对不对？”

她又双手抱住膝盖，下巴搁在上面，歪着头继续看那张脸，“妈，对不起，我本来不想在你这儿来哭的，但就是忍不住。我觉得我现在越来越理解你当初的心情了，你当时一定也是很绝望了吧……”

她抬手抹了抹泪，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我是真的觉得很绝望，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跌到谷底，而且再也爬不起来了。曾经还以为自己多么坚强，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这么不堪一击……其实那么多的委屈和冤枉我都承受了，但是我没有办法离开他。”

她终于还是将整张脸埋到了膝盖上，“妈，我记得你告诉过我，让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是真的想这么做，但是只要一想到以后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江以容这个人了，我就觉得无比地害怕和孤单，我一直都害怕太过依赖他，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雨竟然一点都没有变大，只是毛毛雨而已，绵绵密密地下着。

一眼望过去，半山腰上的那道身影瘦瘦小小的一团，隔着这样一段距离竟然还像是可以感受到她肩膀的每一次颤抖，每一声低泣，江以容一双剑眉此刻随着她越拧越紧，脚步却始终定格在上去的第一个台阶上，僵硬地立在原地。

夏暖终于像是哭够了，从双膝上抬起头望向墓碑上的脸，“妈，对不起，我已经这么久没来看你了，本来应该好好给你讲讲开心的事的。”

她顿了顿，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可以拿出来分享的开心的事，却发现竟然一件也没有。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犹豫地说道：“妈……夏国津，他……他好像是为了我去坐牢了，当年他从你那儿夺走的一切现在都成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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