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没有办法抬头，正迟疑间又听她说道：“反正我刚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跑过来见你了，你刚刚不会是去见了方以柔的母亲了吧？他们有没有欺负你什么的……”

夏暖蹙眉，还是深深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混过去，“没有，刚刚就是简单见了一下工作人员，我现在正在等通知，所以没什么事啊。”

“你的脸怎么了？”李瑶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基本上瞒不了她什么。

夏暖暗叹口气，又说道：“没什么。”

“不行，我看看，没什么你一直都低着头，还把脸捂着，是害怕我看到什么了？”李瑶突然伸手将她的手从脸上挪开，只见半边脸都已经高高肿起来，立刻就长出口气，怒声说道：“这就是方以柔的母亲做的好事？”

“不是……”夏暖赶紧拉住她，不让她往大厦里冲，“你现在不要上去，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刚刚稍微起了一些冲突，但是……”

“不是才怪了。”李瑶指着她的脸，“你这还叫稍微起了一点冲突吗？你自己是看不见，你这脸到底都肿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你可是靠脸吃饭的女明星，还要接着拍戏呢……你这都肿的这么严重，化妆品到底怎么遮盖？”

语罢，她又要往大厦里冲，“而且你现在还是孕妇好吗？竟然被这样对待，竟然又被打成这样……要是不去替你讨回这个公道，我简直都不配当你肚子里孩子的干妈了。”

半边脸依然还在发烫，稍微有些疼意，脑海中不由就浮现出了刚刚方以柔的母亲歪倒在沙发上，整个人抑制不住发抖的模样。

夏暖在这一刻突然就觉得十分无力，整个人都无可抑制的不耐烦起来，迅速上前拉住李瑶，“别去，她现在也很不好受，可能……”

“你倒是还体谅起她来了。”李瑶瞪大了眼望着她，“夏暖，你也不是这么无底线善良的烂好人啊！她都敢这么对你动手了，还在背后搞鬼，大不了这个广告咱们就不拍了，有什么好稀罕的，反正你现在很红，以后还会更红。”

她这完全都是在替她着急，夏暖蹙眉，又说道：“你不知道……”

“真是……”李瑶又愤愤不平地打断她的话，“你说你到底是招谁惹谁了，方以柔一个人要在那里作孽，怎么能把这所有的事都扣在你的头上呢？她当初还想要把我们都炸死呢，简直就是……这都要赶上恐怖袭击了。”

她又要往里冲，夏暖赶紧拉住她，“你先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想听，简直就是要被气死了。”李瑶试图挣开她的手，说道：“就因为方以柔是方氏的千金，有一对了不起的父母就可以这么乱来吗？说起来当初她差点就炸了我的婚礼，我今天就算是不为你讨公道，我也得为自己讨个公道，我……”

“方以柔可能去世了。”夏暖沉声打断她的话。

李瑶讷讷转头望向她，“你……你说什么？”

夏暖垂眸，不由长长叹出口气来，“她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后情绪失控，一时失手才会打了我一巴掌，她也很可怜，毕竟那是唯一的一个女儿。”

“唯一的一个女儿……”李瑶脸上的怒色已经转换，声音不由又低了下去，“可……可是就算是这样也……”

夏暖拉着她的手，“所以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件事不要再去纠缠了，毕竟我是真的不希望再发生任何不必要的矛盾和纠葛，这一切都已经足够惨烈了，不是吗？”

“我……”李瑶讷讷，又低下头，“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好像的确是很难说清楚，但是你这脸……”

“所以我这脸该回去冰敷一下了。”夏暖握住她的手，“我们还是走吧。”

当天回家后，夏暖很早就睡了，躺下后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却是方以柔枯瘦的身体，她正朝她伸出手，脸上挂着阴沉沉的笑……

就是因为这些画面，她整个人都不得安宁起来。

又不由想到了进家门的时候看到的情形，一向是准点睡觉的林妈妈竟然还坐在客厅里，没有上楼睡觉。

当时她连着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像是终于慢慢吞吞地回过了神，第一反应就是抬手抹眼泪。

夏暖看得分明，她的眼眶分明红了，当时本来是想要问更加多的事，但林妈妈就像是刻意在躲避这一点一样，立刻起身往楼上走去，说道：“小暖，我先上去睡了，你也累了吧，赶紧睡觉。”

林妈妈的声音分明是有些沙哑的，像是哭过了一样，这是极其不寻常的。

而她当时并没有问话，心底已经隐隐约约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事，于是只是站在客厅的沙发旁发呆，愣愣地看着林妈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之后她又在沙发上呆坐了很久，直到心底所有的怪异情绪都渐渐平静下来后，这才上了楼，进了卧室睡觉。

然而一躺下去，那些画面还是这样钻了出来。

于是将床头柜上的灯打开，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恰好这个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

门被推开，江以容的脸出现在眼前，他手中还拿着一个文件袋，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好好休息一下吧。”

夏暖垂眸，望着床头柜上的台灯不说话。

头上很快就有阴影罩下来，江以容的声音很淡，“在想什么，睡不着？”

夏暖抬头望向他，扯出一抹笑来，顿了一顿，又望向床头柜上的台灯，“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之前不是说我‘微博炫富’吗？那盏灯怎么不见了？”

江以容一挑眉，抱臂，定定望着她，“大半夜的就因为思考这个问题思失眠？”

“当然啊。”夏暖笑着说道：“那个床头灯可是陪了我这么久的，怎么突然就换了？而且我发现我竟然是这几天才发现的，我根本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换的……”

江以容轻笑一声，好一会儿后说道：“这个更贵。”

夏暖嘴角抽了抽，睨了他一眼，“江以容，我刚刚是没有听错吧，你这算是在说冷笑话？”

“不算。”江以容答得很快。

“怎么就不算了？”夏暖刻意和他抬杠。

江以容依然答得很快，“笑话是要让人笑的，我没有看到你笑。”

这男人……

夏暖忍俊不禁，说道：“好，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笑一笑吧。”

江以容将手中的文件夹往床头柜上一放，默了会儿后又望向她，“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担心些什么了？”

夏暖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要狡辩，但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大可能瞒得过他的，于是冷静地理了一下思路后斟酌着开口，“江以容，我是想问……”

她话到嘴边却就是迟迟问不出口，而江以容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很耐心的模样，并没有催促的意思。

夏暖支吾半晌后才说道：“我是想要问你，方以柔她……她最近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江以容的目光幽深，夏暖赶紧摆手说道：“我完全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我只是刚刚想到了一些事，然后我觉得……”

她话说到这里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有些着急找补，但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方以柔的确去世了。”江以容却突然开口，声音很沉，也很平静，“今天下午传来的消息。”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样的情况，但是真的听到消息之后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并且夏暖根本就没有想到，江以容竟然会选择这么直接地就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她讷讷地望着他，不由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直接地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知道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江以容的声音依然沉稳，没有丝毫起伏，“并且直接把这个事实告诉你，总好过让你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的好。”

夏暖垂眸，心底还是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凉感，又说道：“江以容，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或者是怎么跟你解释清楚，我想说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真的不恨方以柔了，尽管过去她对我做了那些事，总之我就是没有办法恨她。”

这样的话她无法对别人讲起，但是在江以容面前说起来却很自然，她知道他会懂她的意思，不会像方以柔的母亲那样大骂她是戏子，以为她只是在装好心做戏。

江以容望着她微微纠结的眉，伸手轻轻抚平，“我知道。”

“甚至我反而还觉得有些难过。”夏暖埋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但我知道这并不只是为了她而难过，而是我总觉得事情原本可以不用发展成这样，可为什么偏偏就要走到这么一个两败俱伤鱼死网破的局面呢？”

“我知道。”江以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依然是之前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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