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派员的意见怎样?”尤林到了没人的僻静处，急不及待地低声问。

“同意了，叫我和老梁带着小组密切配合你的行动。”小英说着，轻轻地拉了1下尤林的左臂，眼睛1眨1眨地望着他的脸，捕捉着那上面埋藏在她心里的希望。

“那太好了!”尤林兴奋起来，似乎没有留意到姑娘的眼神。

回到家里，妈妈正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外面远处燃烧的火光。

“妈妈，是什么地方起火?”小英问道。

“想是你以前做工的那间纱厂附近。”妈妈说，她自信没有看错。

“你们没有在鬼子的船坞布置轰炸目标吗?”尤林问。

“早布置好了。”小英说道，“刚才我还亲眼看见湾仔那边升起指示讯号。”

“炸军舰，炸到工人住宅区来了!”妈妈嘟嘟哝哝，带着满肚子怨气进厨房去了。

地下室发来讯号声，刘刚打开壁橱，老梁和赵少康从洞门走出来。

“报告队长，任务完成了!”赵少康兴奋地向刘刚行了个军礼。

“好啊!有几条枪?”

“3条轻机1捆步枪，还有很多子弹和手榴弹，都搬到地下室里放好了。”老梁说。

“有机枪，那么我们就不再是短枪队而是长枪队了!”尤林风趣地说。

他没见小明，担心地问：“咦，小明呢?”

“他……他还没回来么?”赵少康是带着小明1道去的，见他还没回来也觉得奇怪。

“没有。”小英说道，“他不是跟你们1道去吗?”

“是这样。”老梁说：“我们扛着枪支弹药快要转入下水道时，发现几个巡逻队员站在进口处附近谈天，小明自告奋勇过去引开他们。恰恰这时盟机空袭来了，不知怎的，小明带着几个巡逻队就跑。我们趁着街上乱哄哄的，立即进入下水道回来了。”

“小明身上带有什么东西没有?”尤林问，态度严肃而又紧张。

“带……带……”赵少康结结巴巴。

“是了，他身上有两个手榴弹!”老梁如实反映，也意识到那手榴弹会给小明带来危险。

“这是赵少康的主意吧?”尤林的声音更加严厉了。

“是小明自己1见手榴弹就放进口袋里的。”老梁想为赵少康辩解。

“他还是小孩!”尤林说：“赵少康同志，执行战斗任务，怎么能带小孩去呢?而且又不注意他的安全，万1……”他说不下去了。

妈妈1直站在过道听大家说话，小明还没回来，她担着十2分惊恐。

小明跟着赵少康去，她是知道的。她1心想让孩子到实际的战斗中锻炼，可没想到只这么1次就出事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人的生命根本无法保障，就算躲在家里不出门，1个炸弹下来也会死掉。

她想，小明灵活，天天上街卖报都能应付敌人，今晚碰上几个巡逻队员就不能对付过去?说不定小家伙1会就会自己跑回来……。

大家正在担心、猜测，门突然动了1下，接着被推开了，小明1步蹦了进来。大家又是高兴，又是疼惜。妈妈1把搂他到怀里，不断责怪说：“你呀，真叫人担心!干吗不跟叔叔们1起回来?进来也不按按电铃?”

“我有这个!”小明笑着，晃动了1下手上的门匙。

“沾得满身泥巴，跑到什么地方滚来?”小英亲热地拉弟弟靠近自己，为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小明到底是孩子，不知道别人为他牵肠挂肚。

他想起刚才打的1场胜仗，特别来劲，得意洋洋地说：“嗨，真过瘾，炸死几个番薯兵!”

“炸弹炸的?”小英问。

“不是。”小明兴致勃勃地讲述他的战斗经过：“空袭的时候，我走到几个巡逻兵的跟前喊道，飞机落弹啦！那几个家伙就傻呼呼地跟着我跑。我领他们到1个防空洞口，恰巧飞机扔炸弹了，那些家伙都是属兔的，炸弹还在天上，就捂着耳朵，屁股朝天，1个个忙往洞里钻。我1想，这真是个好机会！马上从口袋摸出1个手榴弹，拉开导火线往里1扔，只听‘轰隆’1声，我也不知怎的摔了1跤。爬起来看看，身上好好的没半点事儿，拔腿就跑。哼，那些鬼头，肯定都到阎至爷处报到了！”

大家听得都乐了，夸赞小明机智勇敢。

尤林也夸了他几句，接住问道：“你看见什么地方起火没有?”

“看见啦！纱厂那边，就是我们从前住过的地方附近。”

“准是炸错工人区了。”小英说。

她心情十分沉重，工大住宅区是“游击之友”的天本营，很多进步工人都住在那里，还有1些进步文化人士也在那里掩蔽。

当时，大家在工人中宣传，欢迎盟机来香港轰炸，说明只炸日本军事设施，不炸工人住宅区，现在，却恰恰相反，炸弹都落到工人的头上，宣传工作变得更难做了。

尤林也有同感，但他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光是埋怨没有用处，只能采取补救措施，迅速到群众中去进行解释，以免影响今后我方执行协议。

他建议，老梁马上回去召集“游击之友”开展工作。

“对，我马上回去布置。”

老梁说着想走，吓跑英叫住他：“等1等，我跟你1道去，1来摸摸情况，2来详细研究1下我们的作战方案。”

“去吧!”尤林赞许地说：“方案已经得到特派员的批准，没有特别情况明天就开始行动，外面的事，你们尽量安排细致1点。”

小英和老梁走后，小明和赵少康交换了1下眼色，鼓起勇气拉着尤林的衣角说：

“尤队长，给我1支枪吧!”

“对，”尤林突然想起小明还有1个手榴弹未用，反问道：“你还有1个手榴弹，是吗?”

“有呀!”小明得意地说，“刚才我怕那些鬼头不死，很想再扔1个进去，可又舍不得，就留下了。”

“给我看看······”

小明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心爱的手榴弹，交给尤林，并郑、重其事地嘱咐说：“你别拉动那根导火线呀!”

“我知道。”尤林笑笑，看了看那手榴弹，又看了看小明，觉得这小家伙确实是块好料，但要成材，还得精心雕琢，便问道：“你想当个正式的游击队员，是吗?

“那还用问。”

“以后可要绝对听从指挥，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打鬼子还要等待命令?”

“当然要。”

“那你早就命令过了，你不是叫我多打鬼子、汉奸吗?”

“可是，我刚才命令你别去，你却偷偷跑出去了。”尤林道，“革命队5要有组织、有纪律、有计划地打击敌人，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你的任务，就是卖报纸、探情况和送信联络，身上不准携带武器。”

“那我这……”小明指着那手榴弹，心里很想再要回来。

“这手榴弹，不能放在你的口袋，应该上缴。”

小明伶俐、嘴快，立即提出1个折衷办法：“我留在家里!”

“留在家里，准备必要时候用来自卫，那还可以。”尤林认真考虑1下，把手榴弹交给赵少康，“你把它放进隔壁里面，告诉大家非到万不得已时，不要拿出来用。”

小明眼巴巴地看着赵少康把那只曾经属于自己的手榴弹，放进了隔壁里去。有什么办法呢，当游击队战士就必须服从纪律呀。

王9天的“王公馆”，既是挂日伪“侦察司令部”的办公室，又是港9黑社会组织“99会”的总部。这座楼房，座落在尖沙咀的“半岛酒家”附近，表面看来是座洋楼，里面却是中西合壁的混合物。

2楼有间宽敞的大厅，厅里摆着几张华丽的沙发，东边安放办公桌椅和保险柜，西边设置“99会”的神龛，神龛中央是1个死人头颅骨，用9盏神灯供奉着。这些不协调的陈设，使人1看就感觉到阴森恐怖。

大厅前面是小阳台，后面过道分别通往王9天的卧室和客房。上下楼梯是跟过道连接着的，人们走上楼梯，既可进入大厅，也可转向卧室以及别的房间。

这天1早，王9天的妾侍刚从卧室出来。她叫丽尼，是个搽脂抹粉、妖娆作态的女人。论年纪，已有4十开外了，但她经常自称2十8、9，而且年复1年，总不见她越过3十岁。

丽尼有1张能说会道的樱桃小嘴，在交际场中，撒娇作态，很能讨得豪门政要的欢心。王9天能当上“侦察司令”，少不了丽尼的1份功劳。

早年她在香港大酒店的舞场上，结识了日本人开设的大东商行经理东村，香港陷落后，东村变成日军宪兵部的大佐参谋，正要利用香港的黑社会势力充当特务，便由丽尼搭桥，保荐了王9天。

当然，丽尼作为王9天的妾侍，挂个“秘书”衔头，里里外外都算得上1把好手。她擅逢迎，又能办事，4面圆滑，8方玲现，深得王9天宠爱。

你看，她1出来，就张罗着那“9天下地”的仪式，尖声怪气地叫人了。

“点好神灯没有?9爷要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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