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振华听到，附近草丛里突然发出了1阵簌簌的响动，小树枝也摇动起来，像是有野兔或者鹿子1类的野兽窜了过去。

于是，他明白了。

“班长，你怎么知道敌人没有发现我们?”两个伪军走远以后，他问周良才。

“他们没有隐蔽自己嘛。”周良才简简单单地说。

“真的！”王振华笑了，他奇怪自己竟没有想到这1点。

他望望两个远去的敌人，忽然说：“班长，我们把那两个家伙抓来吧。”

“抓来?”

“对，抓住这两个电话兵。”他兴奋地向班长耳语着，“只要把电话线1掐断，过不了多久，这两个敌人准得来查线，让他们走到我们跟前，嗨……游击队的去向，敌人的部署，漂亮国鬼子的炮兵阵地不都有了?”

“可没有这么简单，两个电话兵，能知道多少事?要抓，也得看准了，拿稳了，抓个了解情况的军官。再说……”

周良才慢条斯理地小声说，可是没等说完，他突然把耳机子紧紧向耳根上1贴，不作声了。

“抓军官?”王振华没有留意班长的动作，还在继续兴奋地想着抓“舌头”的事。

“别出声！要说话了，”周良才轻声说，把握着烟斗的手往送话筒上1捂，大气也不敢出，好像1口气就会把电话里的声音吓跑似的。

王振华连忙侧过脸去，也把耳朵凑到耳机旁边。

敌人使劲地摇着电话，摇得耳机里发出1阵难听的嘎嘎声。接着，敌人开始通话了。可是王振华听不清楚，只好乾瞪着眼睛，性急地望着周良才。

“······叫李承义少校······大队长先生不在。他带着摩托中队回师团部报告情况去了·····”周良才小声地，时顿时续地重复着电话里敌人的对话。

“······我是‘特勤’大队2中队副队长·····大队长命令我们在这里结集待命······”

周良才每根神经都绷紧了，他们接上线头进行侦听的这条电话线，正是从伪师部通向李承义设在新波里附近那个临时指挥所的。

他不再重复敌人的对话，更加凝神地听着，努力把每1句话都牢牢刻在脑子里。

“混蛋！”电话里1个粗哑的声音恶狠狠地骂道，“什么结集待命，我叫你们搜索。”

“师长先生，搜索过了，1个中原人也没有，游击队也没有见到。”另1个声音回答说，在粗嗓门的怒骂声中，这个声音连连应声说着：“是······是是。混蛋……”

粗嗓门忽然没有声音了，耳机里只听到天电感应发出的炸裂声和含含糊糊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急促的对话声。

周良才小心地等待着。过了1会儿，粗嗓门忽然说：“你们马上赶到黄陵洞去，统统到那里待命!’

“是，师长先生。”

耳机里发出“喀”，“喀”两声，双方的电话都搁断了。

周良才把耳机从汗湿的耳朵旁移开，向急切地注视着他的王振华说：“敌人命令‘特勤’队都到黄陵洞去待命!

“黄陵洞?”

“嗯，这是为什么呢?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是游击队在黄陵洞进行活动?”

周良才自言自语地思索着，把耳机交给王振华。

“你在这里继续侦听和警戒，我马上去报告尤队长！”

说着，他钻出草丛，沿着山梁向1片杂树林里奔去。

尤林和孟2虎他们几个侦察员都隐蔽在那片林子里。

今天早上，他们离开新波里以后，没有在凤宿洞附近停留很久。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那个村子里有武装“治安队”在进进出出，并且就在他们观察村中动静的时候，又有1队李伪军开进村去，没有离开。

看样子，这个村子也驻上了敌人。

尤林和侦察员不禁为阿妈妮的安全担心起来，为了避免在白天同敌人接触，尤林把侦察小分队带到了凤宿洞南边56里路的1条山梁上。

这条山梁不高，但是背靠着连绵的大山和稠密的树林，脚下就是公路，进退都很方便。刚爬上山坡，细心的周良才就发现有条电话线从这里经过。

于是，尤林就派出周良才和王振华担任警戒，并且将随身携带的小型电话机接上敌人的电话线进行侦听。

同时，让吴天信架设电台，同师指挥所联络。

吴天信轻轻呼叫了1会，很快就同师部联络通了。

尤林把他们安全到达敌后，找到了金大娘，以及新波里联络点遭到敌人破坏的情况，都用暗语向师指挥所作了报告。

师长直接同尤林通了话，因为隔了十多个小时，第1次听到侦察员们安全到达敌后的消息，尽管侦察员们暂时还没有同游击队取得联系，可是师长的声音里却洋溢着抑止不住的兴奋和高兴。

对于下1步如何行动，他没有作具体的指示，只是用暗语嘱咐他们发扬灵活机动的精神去克服困难，百倍提高警惕，并且随时向师部报告新情况。

末了，他还相当严厉地批评尤林，不应当隔了这么长时间才同师指挥所进行联络。

“首长大概又要说，‘别叫我们这些老头子着急啊。’”尤林想到这1点，抓抓头皮笑了。

当然，首长的批评是对的。

情况虽然紧张，可本来还是可以找到机会早点向师部联络的。

从师长的口气里，他感到了首长和同志们对他们的惦记和关心，更感到了自己肩上责任的重大。

联络完毕，他让奔波了1夜多，已经相当疲劳的侦察员们抓紧时间睡上1觉，自己却靠在1棵大枫树上，眼睛望着对面山坡上1间孤00的草房子，沉思起来。

对于下1步行动，师首长没有作具体指示。

这1点，尤林很清楚，这是上级对他的信赖。

师长的脾气，尤林早就摸透了，在行动之前，他反复地设想各种情况，严格检查各种准备工作。

行动开始以后，对于在敌后千变万化的复杂情况下进行战斗的指挥员，他充分相信他们的主动精神，发挥他们的智慧和勇敢，让他们灵活机动地根据具体情况确定各种对策。

联络点遭到破坏，使侦察员们面临着复杂的情况。

但是，这种情况并不完全属于意外。

在出发前，他们在反复设想各种可能性的时候，也设想过这种情况。

所以，当这样的设想变成了事实的时候，尤林就能够冷静地分析眼前的处境和考虑下1步的行动。

他想到，新罗人民游击队派金昌英来找志愿军，特别是金昌英同志牺牲前断断续续说出的那几句话，证明游击队同志已经发现，并且十分重视新来的美军炮兵部队，他们1定会对敌人这个炮兵阵地继续进行监视和侦察。

师首长命令侦察小分队深入敌后以后尽快找到游击队，也正是为了同朝鲜人民游击队并肩战斗，进1步查明敌人部署变更的确切情况，抓住敌人所谓的“王牌”，在总反攻发起之前就将它砸烂，然后切断敌人的退路，配合大部队消灭敌人。

那么，在时间很紧，而联络点又遭到破坏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迅速判明敌人炮兵阵地的位置，进行实地侦察，并且在侦察过程中注意与游击队取得联系。

“对，战斗也是1种有效的联络信号。”尤林兴奋地自语说。

“游击队不会停止战斗，哪里有战斗，就说明哪里有游击队活动，我们就能找到他们。”

“可是，怎样了解到游击队的战斗行动，怎样查明漂亮军炮兵的秘密阵地呢?”尤林摘下1片5角形的嫩枫叶，下意识地送进嘴巴里轻轻咬着，又绞开了脑汁。

他正思索着，周良才分开错错落落的互相交叉着的树枝，迈着快步向他走来。

看到周良才那副兴冲冲的样子，尤林就猜到了这位细心的老侦察班长，1定发现了什么新的情况。

周良才兴奋地把侦听到的情况，向尤林作了汇报。

尤林听了，马上取出随身携带着的5万分之1的军用作战地图，在图上找到了黄陵洞的位置。

“这个情况很重要，”尤林的手指在黄陵洞的位置上画了个圈，沉思地说，“你看，根据以往的敌情通报，这里没有敌人的重要部署。可是，为什么敌人把正在新波里进行搜索的特勤队紧急往那里调动呢?只有两种可能，不是在那里发现了游击队的活动，就是那里有什么名堂怕暴露，需要加强戒备，提防游击队的活动。说不定……”

“说不定，那个洞里有蛇。”周良才接过来说。

“完全可能。”尤林点点头，“敌人东拦西堵，妄想切断我们同游击队的联系。哼，我们就通过他们的行动，来了解游击队的下落。”

周良才眯起眼睛，笑咪咪地掏出空烟斗来咬在嘴里，吸了两口才说：“对，叫他给咱通风报信，叫他给咱指向带路。这个嘛……古书兵法上叫做反客为主之计。”

“怕是‘周子兵法’吧?”尤林笑着同侦察班长开了1句玩笑，1边把地图折叠成1个小方块藏进怀里，接着说：“天1黑，我们就出发去黄陵洞。”

天上亮了几下闪电，远远传来1个闷雷的声音。

接着，1阵凉飕飕的山风呼啸着穿过林子，卷得树枝1齐晃动起来，发出呼呼哗哗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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