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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殿前欢 第四十二章 我的人,他们的人


  第四十二章 我的人,他们的人

  非著名捧哏王启年推开一道缝闪身进来,四十岁的小干老头儿像十四岁的孩子一样身手利落,态度谦卑,只是那双眼中偶尔闪过的游移眼神才暴露了他内心的惶恐。

  范闲本来见着他心头高兴无比,但一想到这厮居然瞒着自己把思辙带回了南庆,连暗中都没有汇报一声,心里也有几丝气,懒得理他,转过头来继续对范思辙皱眉说道:“你在上京的消息,想必也瞒不过谁去,在那里还有卫华的锦衣卫可以护着你,偏生回国之后,你却更要小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得不谨,像今天带着随从上街,虽然乔装打扮了,可是京中你这小霸王的熟人可不少,再就是你那几个随从,我是知道你聘了一帮子北齐高手,可是……”

  他有些恼火于兄弟的不谨慎:“腰上还挂着那几把弯刀,瞎子才看不出来那是北齐人……我说你的经商天赋,便是庆余堂的那几位掌柜都十分欣赏,怎么这些小处却这么不仔细?”

  王启年在一旁想插嘴,却又不敢说话。范思辙同情地看了小老头一眼,小意解释道:“用的是北齐商团的身份……”

  范闲不去理他的解释,冷冷说道:“反正擅自回来,那就是你的问题。”

  范思辙看着哥哥的后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嘿嘿笑道:“要说……擅自行事,哥哥,听说你在那山谷里受了不轻的伤,想来父亲是定然不允你出门瞎逛的……怎么却在街上看见我了?”

  范闲一窒,不知如何言语,冷哼两声作罢,旋即和声说道:“不说那些了,回来也好。这一年多没见,还真有些想你。”

  范思辙叹息一声,坐在范闲身边抱着他的膀子诉苦道:“这后半年都在打理生意,虽然与北齐那些人打嘴仗分利益也挺烦人,但总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哥哥可不知道最开始那几个月……”

  少年郎的眼前宛若浮现出雪夜,石磨,驴,豆子……这些惨不忍睹的画面。颤着声音说道:“那不是人过地日子啊……”

  范闲忽然心头一动,屈指算来海棠这时候早已回了上京,不由好笑说道:“难不成是她回了上京,你就急着跑路?胆子怎么小成这样?”

  范思辙委屈说道:“哥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像你这般厉害,什么样的姑娘家都可以骗……就像海棠那种母老虎,我可是不想多看两眼。”

  范闲哈哈大笑,又略问了几句弟弟在北方的生活。至于公务商事,在二人南来北往的信件里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也懒得再问,只是听着弟弟讲述在上京城里的日子,听着小小年纪的他如何出入上京城的王府爵邸。颇有些意趣。

  尤其是听着范思辙如今已经成了长宁候家地常客,时常与卫华的父亲拼酒,范闲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那个糟老子的身体。只怕禁不住自己兄弟二人连番酒水的杀伐。

  心想着上京那个糟老头,眼光便看到了身旁那个安静异常的糟老头。

  此时范闲的心情已经好了许久,满脸温和笑容望着王启年,薄唇微启,轻声说道:“王大人,别来无恙啊……”

  但凡与范闲接触过的人,都知道这位小范大人笑的最温柔之时,便是他心中邪火却盛之时。在这种时刻,没有人愿意去招惹这位好看地年轻人。

  王启年身为范闲心腹,当然对大人的这个脾气了然于胸,此时看着大人唇角的笑意,心头一颤,苦着脸应道:“大人,饶了小的吧……

  “什么时候到的?”范闲拣起身边地茶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却发现这茶杯上透着一股胭脂香气。这才发现是石清儿喝过的,微微皱眉。换了兄弟的那杯,却又想到另一椿事,偏头问道:“你那女人呢?”

  两句话分别问的两个人。

  范思辙在一旁嘿嘿笑着说道:“搁在上京城里,成天绑着,实在有些腻味。”

  王启年在一旁老实说道:“真是昨儿个到地,已经去院里向言大人报过了,只是院里说大人受伤后身子不适,让我不要急着进府。”

  范闲瞪了弟弟一眼,心想这小子今年将将十六岁,说些话便有了些中年已婚男子的感觉?不过想到思辙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始办妓院,开苞之早简直是人神共愤,这辈子断然是很难知道珍惜女子是什么意思。

  他接着皱眉问王启年:“你应该知道这次回来的安排。”

  王启年佝着身子,嘿嘿笑道:“听说是要我接大人的位置去领一处……我可不干。”

  范闲一怔,开口骂道:“就连院长都猜到你会这么说,那可是八大处里独一家,这么好的位置,你不接着,我怎么放心?你在北齐呆了一年半,年资和经历都在这里,如果不让你上去,院里其他人心里只怕有想法。”

  王启年斟酌少许后认真说道:“沐大人在一处就挺好,我嘛……”他摇头叹息道:“一个干老头子,家里有妻有女,本以为这辈子就慢慢在院务衙门里混到老死,可没想到被大人您提溜了出来,这几年也算过的紧张刺激,可还是觉着在大人身边办事舒服些。”

  “一直在我身边……”范闲沉吟着,他也是极喜欢身边的启年小组由老王打理,这近两年地时间里,启年小组先交给邓子越,后交给苏文茂,最后这半年基本上是洪常青在负责,这三个人都是极用心敏锐的人物,而且对自己的忠心也没有问题,可是……范闲总觉着没有当初刚刚进京里那般快活。

  他望着王启年微笑着说道:“也不会一直风平浪静,山谷里,可是死了不少人。”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王启年正色说道:“正因为如此,我还是觉着,大人身边的事务,还是让我来处理吧……至少我鼻子灵些,跑的也快些,六处里的剑手虽然本事不小,可要说防患于未然,我对自己的信心更足。”

  范闲低头。手指头捏着那个小茶杯儿转着,心里盘算着以后地安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王启年看似滑稽,其实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这一年多在北齐,竟是没有让范闲费什么心,就成功地与北齐皇室、锦衣卫衙门构恐了良好地关系,并且让当年因为言冰云意外曝光而变成一潭死水地六处北齐谍网。重新成功活跃了起来。

  江南内库往北齐的走私,范闲对于北齐一动一静地了然于心,全部依靠着面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子。

  这些事情都证明了王启年的能力,这位不声不响却有大能的监察院官员是范闲入京之后拣地一个宝,范闲想让他接手一处。也是指望他能够替自己暗侦京都百官,在京都惊涛骇浪来临时,能够有一个能掌握全局的亲信。

  如果让王启年只是回到自己的身边,担任启年小组的头目。在范闲看来,实在是有些浪费。不过王启年实在是很坚持,范闲有些为难。

  他皱眉说道:“这个再议一下……不过年关这几日,你将北边的事务交代给子越,仔细一些,他没有在境外活动的经验,你多教一教。”

  王启年心知提司大人等于变相默认了自己的请求,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思辙看哥哥开始处理起监察院院务。觉着自己再坐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站起身便准备离开。

  范闲却唤住了他,微笑说道:“你在北边做的事情又不仅仅是做生意,这抱月楼在天下已经开了六个分号,北齐上京地分号马上也要开业,一应情报收集都要注意,南边我交给桑文,北边就交给你……等若你如今也是院里编外的人员。今天这些事情你听一听也无妨。呆会儿邓子越过来,你也要与他好好亲近一下。他虽是我的下属,可来年在北齐,你们两个人要配合起来才行,切不可自重身份,如何如何。”

  这是范闲在山谷狙杀之后,最紧迫的一个想法,他必须把自己的情报系统建立起来,这个系统不需要太大,而是要在监察院这棵大树上吸取养分,不然监察院一旦哑了,一旦对自己封闭起来,范闲很担心和山谷里一样,再次成为瞎子。

  正说着话,房外被人叩响,来人用地正是监察院标准的禀见上司手法。

  范闲笑着应了一声。

  一身黑身莲衣的邓子越推门而入,对范闲单膝跪下行礼,起身之后,看着范闲下手方的王启年,激动说道:“王大人,您回京了?”

  当年范闲组启年小组,只是挑了王启年一个人,后面地下属全是王启年亲手挑进,而邓子越则是王启年挑入组中的第一人,所以他一直对王启年以师以上司视之,今日骤见其人,不免喜悦。

  “得。”范闲笑了起来,“今儿这楼子里不要总叙别离情,安排的事儿得妥了再说。”

  他顿了顿,开口问道:“婉儿他们还有几天到?”

  “还有三天。”邓子越沉稳应道:“一路有虎卫剑手随行,加上听闻大人遇刺之后,各州警惧,加强了防卫力度,应该无碍。”

  范闲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暗杀这种事情总要有利益才好,杀死自己对于那些人来说诱惑太大,暗杀别的皇族成员却没有丝毫好处。

  房间里安静着,范闲乃是监察院提司,其余的二人也是等同于八大处头目等级的高级官员,这种层次的院务会议,范思辙还是第一次参与,觉着这气氛和自己在北边召集商人们泡妞算钱大不一样,不免有些紧张,下意识里玩着自己粗笨的手指头。

  偏生范闲却安静了下来。

  长久地沉默之后,王启年开口问道:“大人,还有人来?”

  范闲点了点头,微皱眉头道:“他应该要来。”

  王启年挠头说道:“我是与二少爷约好在这里见面,子越是大人通知……还有谁?”

  范闲笑了起来:“如今京都各方势力都知道抱月楼是我的地盘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这里,我们在这里说话的事情,只怕过会儿就会传入各王府之中,那小子才不会放松对这里的监视。”

  他缓缓低头,说道:“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他凭什么不来?”

  王启年却从这话里嗅到了一丝别的味道。

  许久之后,那扇安静地木门,今天第三次响起稳定的叩门声。

  一位年轻公子推门而入。白衣胜雪,眉间冷漠欺霜,浑身寒意,将这抱月楼外飘飘纷舞着的雪意都压了下去。

  范闲心中叹了一口气,眉宇间那股郁意一扫而空,展颜笑道:“算你来地快。”

  那白衣男子却是不想与他玩笑,冷然说道:“大人身为监察院全权提司,应当知道。您地生命,不止是您一个人的事情。”

  此时座中诸人赶紧起身行礼,请安问道:“见过小言大人。”

  来人正是范闲地大脑,那位一直冷冰冰的言冰云,此时房中五人。都是监察院新一代地实权人物,很奇妙的是,这五个人恰恰也是一年前因为抱月楼的事情,与二皇子正面冲撞的关键人物。在范闲将范思辙逐出京都的夜晚,这五人都曾经在一处呆着。

  除了远在京外营中的黑骑荆戈,除了留在江南处理内库事宜的苏文茂,再加上屋外的沐氏叔侄以及在院里记档地洪常青外,这屋内便是范闲在监察院里全部的嫡系。

  各自落座,范闲似笑非笑望着言冰云,用食指揉揉自己的眉心,说道:“三件事情。”

  众人静心听令。就连言冰云也微微拢了双手。

  “一,陛下召了十四名年青官员入宫。”范闲平静说道:“朝廷要换一批血,却不知道要换出多大的动静,明日之内,将这十四人的档案资料送到我这里,能控制地人,马上开始着手控制,无法控制的人。找出当年他还穿开档裤时做的不法事……也要想办法控制下来。”

  开档裤……自然是要深挖官员们的灵魂最深处。

  屋内众人一片安静。心里有些微微不安,朝廷摎拔官员。确实有时候需要监察院事先审核其过往宦途经历,但是像提司大人这样吩咐,明显不是为朝廷做事,而是……

  范闲知道自己地心腹们都听明白了,也不多做解释,因为自己的遇刺,皇帝肯定会趁机做些事情,而这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这些年青的官员除了少数几人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派系,因其干净无大力量做靠山,反而给了范闲一个暗中插手朝政的机会。

  言冰云忽然摇头说道:“我的也要给?”

  十四名年青官员中,也有言冰云的名字,这只不过是几个时辰前地事情,言冰云是出了宫便知道范闲来到了抱月楼,便赶了过来,却也清楚,这个京都里没有太多事情可以瞒过范闲的耳目了。

  “假假还是写一份。”范闲没好气说道:“秦恒就不用了,院里的案卷清楚着,重点在于贺宗纬,这个人……看来陛下很欣赏他。”

  他旋即冷笑道:“可……我很不欣赏他。”

  “第二件事情。”范闲轻声说道:“院里有奸细,朱格死后,内部的纠核似乎弱了些,把他揪出来,我不想日后再出问题。”

  言冰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范闲却偏生不笑,瞪了他一眼。

  “第三件事情。”他望着言冰云说道:“你备些纸,准备给院里擦屁股……我准备杀几个人。”

  “杀什么人?”言冰云直视范闲逼人的目光,平静问道:“如果是高层官员,我表示反对,这次暗杀的事情之后,陛下已经无法容忍了,如果你贸然动手,反而对事情没有帮助。”

  范闲微微低头,手掌下意识地揉了揉身旁弟弟的脑袋,抬起头来说道:“杀人不是目的,也不是获取某种利益地手段,只是一种警告与撩拨……院长大人地心意,想必你也清楚一二,应该知道这时候顺势再添一把火,对于大局是有好处的。”

  其余地几个人听不懂,更不清楚陈院长所谓大局是什么意思,但言冰云却是唇中发苦,苦笑说道:“你要胡闹就胡闹,只是很幼稚地报复与出气,别和什么大局扯在一起。”

  “我就是要报复。”范闲眯眼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人,山谷里死的也是我的人,既然我的人死了,他们的人也要死。”

  他最后对这些最心腹的下属们吩咐道:“婉儿回京前一日,我在抱月楼设宴,宴请太子殿下、大皇子、二皇子、秦恒,枢密院两位副使……你们准备一下。”

  “燕大都督?”王启年发现范闲遗漏了一个长公主一派的重要人物,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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