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苏白凑近石碑，伸手抚摸碑文，碑文随之浮动，若游鱼灵动。

这碑文上是善恶赏罚的规则，与功德塔乃相辅相成，生死簿的规则也是由此而来。

罗酆山，便是曾经大荒的核心。

“你是谁？”石碑里的声音略带惊疑，片刻后，浮动的碑文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陆诩呢？”人影开口说了话，声音比之前清晰。

“他不就在我身边，你看不见？”苏白抬眸，红装如虹，倾泻了满山。

他竟不识得自己？

一团鬼火在苏白身旁幽幽跳动，虚弱至极。

陆诩灰飞烟灭了，只剩这一丝鬼火。

“没用的东西死就死了，他能把你带来，也算死得值。”人影脱离石碑，石碑刹那光秃秃的，毫无声息。

人影化为金砂，说话间飘忽地将苏白包围，仿佛生怕苏白跑了。

“噗……”

鬼火被碑文扑灭，金色的沙砾将鬼火最后一点能量吸食殆尽。

苏白冷笑：“陆诩他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你却是不地道的伪君子。”

“他为你做尽恶事，临死居然得不到你一声怜惜，只得一句‘没用的东西死就死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金乔觉！”

金光骤然黯淡，片刻一阵大亮，颤抖如筛糠：“你，你究竟是谁？”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金砂忽的凝聚成人影，隐约成型的脸部轮廓，鼻翼几乎贴着苏白的鼻尖。

居高临下的震慑。

劲风携千钧之势重压而来，苏白眼睫微动。

他似乎除了怒吼，并不能做什么，苏白挥手，将眼前金色人影挥散。

“这一万年来，九界四海流传着你的故事，我虽听的不多，却也知道大家都敬着你爱着你，当年那句话，究竟是限制了你，才让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挥散的金砂重新凝聚，一个个文字不稳的跳动着，模糊的面容上可见表情狰狞：“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地狱不空，我誓不成佛。”

苏白缓缓念出这一句话，金砂像是失去浮力的尘土，霎那落了一地，碑文也被摔的支离破碎。

低头看他，苏白温柔的杏眼中尽是不屑：“当年若不是这句宏愿，你或许早已晋升成神，菩萨与佛，是不可逾越的天堑，你当初何等天真赤诚，博爱仁善，早已拥有晋神的资格，却生生被自己的誓言羁绊，被困在大荒的日子，你一定很后悔吧。”

却见那金砂又骤然升空，凝聚成的却是另一个模样。

“住口，你给我住口！”

他像是被戳破心事了般恼羞成怒，张开狮子般的血盆大口，将苏白一口吞入腹中。

面前骤然昏暗，苏白摇头苦笑：“金乔觉，你可真是个小人，你将谛听分尸数块，以阵法压制，并用它来炼鬼缠锁，如今却用它的样子保护自己，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许再叫这个名字，我不是。”

“那叫你什么，地藏王菩萨吗？你不配！”

地藏王菩萨的俗家名字，便是金乔觉，这个名字，自他成菩萨之后便无人再叫过，大约有十万年不曾听过这个名字了。

“吼……”漆黑中的金色光点宛若错乱的星空，同时也如金乔觉此时的心情。

狂乱，愤怒。

“我要吃了你，我要吞噬你的灵魂，这鲜美的滋味我已经许久未曾尝过了。”

“功德金莲！”随着苏白轻声呼唤，功德金莲浮现在苏白脚下。

与功德金莲同时出现的还是梵钟，梵钟将苏白罩在钟内，保护得丝毫不露。

“功德金莲？”

“我的梵钟？”

“你……”

苏白：“你的眼睛看不到了，连我的气息都不记得了吗？”

缓缓的伸出手，七星龙吟剑缓缓浮现。

“七星龙吟剑，你是，你是人王？”

七星龙吟剑抬起斩落，将满眸黑暗撕碎，无数金色的光点在她面前消散，抓一把金光在手，定了定神，苏白目视前方。

眼前石碑依旧，其上金色的文字铁画银钩，字体肃重，丝毫没有飞跃石碑的征兆，而那漆黑的石碑上，却裂开了一个口子。

“找到你了。”

“慕春。”苏白唤出火龙，指挥火龙朝石碑上喷火

“咔嚓！”

石碑的裂口更大了。

苏白收剑，化身白光钻入缝隙之内。

石碑随着苏白的钻入而颤抖，片刻整个罗酆山也跟着震动，震动的余波蔓延千万里。

地府之下，功德塔内盛梁枫等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拥做一团。

轮回台的旋转瞬间停下，不顾外面排队等候投胎的小鬼们，轮回台缓缓浮起，往罗酆山顶飘去。

忘川之水沸腾，缓缓流入天际，宛若银河瀑布般，将八百里黄泉一割为二。

聚集在鬼市的神界少年们纷纷望向那倒灌的忘川之水，心生恐惧。

唯独小鲤鱼支棱起脑袋，仿佛透过忘川瀑布看到了罗酆山内的苏白。

十殿阎罗从自己的殿宇走出来，他们同时看向四周奇景，对视一眼又各自分散四方。

几息之后，因功德塔下九层在泰山的缘故，以此为震动的原点，整个人间界也跟着震动起来。

太上皇烦躁感慨：“鬼界又在干什么？”

国师一边代替皇帝处理朝政，一边宛若木偶般感慨道：“有陛下这样的甩手掌柜，鬼界那帮乌合之众，又怎能管理好万千亡灵。”

“地府尚有十殿阎罗，人间界却只有我一个丞相，我……”他想倾诉，对上太上皇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他又将满腹牢骚咽了下去：“我实在受宠若惊，感谢陛下信任，我——太感动了。”

国师感动的落泪。

太上皇轻哼一声，看向兽界所在的方向。

国师被祖孙二人轮流欺负，只能咽下所有委屈，谁让他没有坚定的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想左右逢源，奈何新帝小心眼儿。

他想讨好新帝，又奈何太上皇也是个不好惹的。

心，好累。

陛下，您在哪儿啊陛下，我都已经站队了，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想篡位了。

他心心念念的新皇现在根本听不到他的祈祷和威胁。

罗酆山隔绝一切，它是一座山，却更像一件法器，外面是青山绿树，怪石嶙峋，任谁看都是一座普通的，没什么特别的山。

而罗酆山内部却另有乾坤。

“想跟我玩捉迷藏吗？你倒挺有童心。”喃喃了一句，苏白看着周围十个一模一样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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