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的人影黯然离去。

污血放满了铜盆，云华收手，收拾好东西看向慕云兮，神色有些疲惫，可看向她的眸光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别担心，我已经解了殿下她身体大半的毒，很快她就能从假死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两日用汤药好好调理一下……”他眸光转向一旁侧耳细听的周嬷嬷。

“要注意，殿下她身子还弱，万万不可进食，只能用我开的汤药。”他又看向慕云兮，眸光不觉暖了一分，“我一会将解黑蜱虱的药方给你，你看看这些药材可都有？”

慕云兮颔首，领着云华到了清芷院，安排他住在后厢房，又给他指明了自己所住厢房位置，这才让露儿照应着让他沐浴，收拾。

一回到自己厢房，她便看向百灵，“见夜公子了吗？”

百灵摇头，一脸狐疑，“他没有和小姐一起进宫吗？小姐走了之后，奴婢便再没有见到他，以为他陪小姐进宫了。”

慕云兮怔住，当时，凤千夜也在宫中吗？那刚才她叫他，他为什么没出现？

“云兮！”

慕云兮的思绪被打断，抬眸，就见换了一件白色锦袍、披着湿漉漉头发的云华，缓步进来，走到她面前，将手中的药方递向她，“你看看，这上面的药材在上京可都能寻到？这个……”

他将头凑过来，抬手指向最上面的牛黄二字，“这个牛黄不能用管黄，一定要用上品的胆黄，不然会影响整剂药的效果。”

嗒！

一滴水珠顺着云华的发丝落在了宣纸上，刚刚干透的墨汁瞬间晕染开来。

“都是我不小心，我再写一份给你。”云华有些愧疚的看向慕云兮。

“不用了，”慕云兮看向那个模糊的黄字，“能看得出来，黄，牛黄。”

“你能看出来，别人未必，还是再写一份，省的你麻烦。”云华转眸四顾，健步走向靠窗的长案。

慕云兮知道劝不住他，脚步轻快的跟了过去，“那我帮你研磨。”

明纸糊成的窗上，一人在一侧研磨，一人提笔誊写，偶尔两人对视一眼，唇角都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凤千夜撩门帘的手僵在半空，就连微微偏着的头也定格在那里。

良久，手收回，转身而去。

悄无声息，只有一丝寒风偷偷溜了进来，让慕云兮不觉打了个寒颤。

她狐疑瞥了眼门口，空荡荡的，随又收回了眸光，看向正小心吹着墨迹的云华，“正巧皇上今日下了圣旨，让我打理慕家药材，明日一早我就去济世堂，这药肯定能配齐。”

“不急，殿下她身子弱，暂时不能用这副药，有三日时间。”

虽云华如此说，但第二日一早慕云兮便带百灵去了济世堂。

马车在济世堂门前停下，两人却并未从车上下来，只将车帘撩起了一条缝隙，默默打量着对面门厅大开的济世堂，偶尔见有人提溜着药包从里面出来。

“夜公子也不知道去哪了，小姐为什么不让云公子陪你一起来？他医术高明，若济世堂的人刁难，他也好帮帮小姐啊。”百灵蹙着眉头望着济世堂道。

慕云兮将心头的那丝失落赶走，看向百灵认真道，“正因如此，所以才更不能让他来。不然济世堂的上下，不就更认为我这个二小姐没用了吗？”

“可万一他们要是为难小姐呢？奴婢之前可就听说济世堂的钱大夫和伙计都古怪的很，可不像雀儿那么好说话。”百灵依旧发愁。

“你别忘了，我可是在无忧谷长大的，虽说不是大夫，但认几样药材，看几个简单的方子还是可以的，你放心，邓姨娘会的我都会，所以，她能将济世堂打理好，我一定也能。”

“嗯！”百灵重重点头，“奴婢相信小姐。”

“走吧。”慕云兮将窗帘放下，猫腰下了马车，避开泥泞，稳步进了济世堂。

“小姐是抓药还是瞧大夫？”伙计迎上前来。

“寄奴！”

一个捋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从挂着蓝布棉门帘的里间走出，上下打量着慕云兮，话却是对那小二说，“你这眼神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这位小姐哪是来抓药的，是来抓咱们整个济世堂的。”

寄奴一怔，恍然，看向慕云兮的笑意全无，“您就是二小姐吧？见过二小姐，贵人临贱地，不知有何指教？”

“你怎么说话呢？”百灵当下变了脸色，“如今济世堂是小姐打理，小姐难道不能来看看了？”

“能，怎么不能？随便看。”

寄奴嗤笑，转身扶住那老头，“钱老爹，您不是说腰痛吗？既然二小姐来了，正巧我帮老爹揉揉腰。”

两人一脸不服的进了里间，将慕云兮与百灵晾在了大堂。

“小姐！”

百灵愤愤跺脚，“他们这也太过分了。”

慕云兮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看着那微微鼓起的棉布门帘，转身进了柜台，“你没听寄奴说钱大夫腰痛，咱们就帮着看一会铺子。”

“寄奴，这会我可得考考你，我这方子……”

兴冲冲进来的一位公子突然怔住，看向柜台里的慕云兮楞了片刻，蹬蹬瞪又倒了回去，抬头看了看上面的匾额，这才又进来，一脸讪色，“这位姑娘，寄奴呢？”

“他有事不在，”慕云兮瞥了眼里间，笑盈盈看向那位公子，“公子贵姓？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吗？”

“免贵姓李，我是来拿药的。不过……”李公子面有难色，“我与寄奴之前约定好，每次取药不能说药名。”

“不说药名你怎么取药？”百灵忿忿。

李公子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一会我再来。”

“不必，你与他怎么说，与我也怎么说。”

李公子略一迟疑，当下应道，“好，我要的第一味药便是——酒阑宴毕客何为？”

“这哪是药啊？”百灵不满的嘟囔。

慕云兮转眸，眸光在身后的药柜上巡视，之后款步走过去，将贴着当归的抽屉拉开，“酒阑宴毕客当归，当归你要多少？”

“二钱。”李公子一喜，“第二味，夜深月黑路不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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