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千夜一言不发在紫楠木交椅上坐下，如玉的面庞覆着寒霜，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一下轻叩着，幽黑的眸底是无数看不见的漩涡。

整个房间的气温愈来愈低。

顾东篱呲了呲牙，起身，走近凤千夜，试探道，“你没告诉她丰州的那块牛黄是极品牛黄，药效比上品的可要……”

凤千夜冷眸睨来，顾东篱倏的住嘴，凤千夜眸光滑向一旁，轻叩声也停止，“她不需要。”

“不需要？今天她还差人去百草堂、太医院找牛黄，怎么就……”

顾东篱一怔，忽的后退了两步，这才偏头看向脸色阴沉的某人试探道，“凤千夜，你不是吃醋了吧？”他上上下下将凤千夜打量了一圈，“肯定是吃醋了，你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翻了……”

凤千夜猛然看向他，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茶盏便向顾东篱飞去，顾东篱蹬蹬蹬向后退了两步，茶盏啪的落在了他适才所立之地，溅起的茶水如飞花般落向他的衣袂。

顾东篱拍了拍胸口，“恼羞成怒了，看来果然……”

“你果然很闲，西市都安稳了？供货的事情与番邦谈妥了？大理寺的密宗偷出来了？永昌侯这些年的相好都找到了？”

凤千夜问一句，顾东篱的脸就黑一分，等他问完，顾东篱的脸色已黑如锅底，宽袖一甩，愤愤而去。

还未走到门口，某个浑身散发着寒气、搅得他不得安稳的混蛋却抢先他一步出了房门。

“你干嘛去？”

“丰州！”

顾东篱一怔，“你不是说她不需要吗？为什么还要去丰州？”

黝黑如墨的夜色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顾东篱又怔了怔，猛然想起什么，“你究竟和那丫头说没说啊？凤千夜！凤大爷……”

如墨的夜色一点点褪去颜色，天才蒙蒙亮起，慕子川便先出了府门，随后是慕云兮和百灵，按照他们昨晚的计划分头行动。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等日落慕子川空手赶回时，慕云兮的最后一丝希望便也落空了。

“小姐？”百灵是真的急了，“怎么办？明日可就是最后一日了，若是救不了殿下，到时候小姐……”

百灵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慕云兮可是写过一份与大长公主同生共死的字据在德公公手里，若大长公主无恙，慕盛自然不会拿这个出来说事，可万一大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不会放过慕云兮的。

“我知道，”慕云兮强做镇定，“不是还有一日吗？大不了我就真的……”

“二小姐！”

就在此时，有婢女进来通禀，“慕姨娘来了，说是来探望殿下。”

“她哪有那么好心，八成是听到殿下她身子好转，又想要来气殿下。”百灵没好气道，“将她轰出去！”

“等一下！”慕云兮叫住转身欲走的婢女，“她现在人呢？”

“就等在永和堂门口。”

永和堂大门之上高高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慕芷柔却躲开了灯光，贴墙站在阴影中，宽大的斗篷盖住了她的眉眼，让人愈发看不清此刻她脸上的神色。

听到脚步声响起，她才抬手将帽檐向上扯了扯，露出眼睛，眸光复杂。

“慕姨娘？”慕云兮狐疑看向墙根下的慕芷柔。

慕芷柔将斗篷上的帽子撩到后面，缓步上前，冲她福了一福，“见过二小姐，妾身带着厚礼……”她瞥了眼一旁捧着托盘、抬着箱子的下人，又看向慕云兮，“来探望殿下。”

百灵撇嘴，“什么厚礼，我们不……”

“百灵！”慕云兮叱断百灵的话，“殿下现在情况虽比之前好转，但身子却依旧很弱，不能见客。”

慕芷柔怔住，脸色微微有些泛白。

慕云兮扫了一眼送礼的下人，又看向慕芷柔，“你可以悄悄看她一眼，不过不能和她说话。”

慕芷柔看向慕云兮的眸光愈发复杂，最终缓缓点头。

“请！”

引着慕芷柔进了东暖阁，慕云兮并没有带她去看大长公主，而是将她扯到了房间一角，“今日，是你要来探望殿下的？还是永昌侯府要来探望殿下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慕芷柔神色复杂，“你买到牛黄了？”

慕云兮摇头。

“侯府有，当时用了金礞石，所以之前公子从济世堂买的牛黄没有用。”

慕云兮眸光微闪，“所以，你今日前来，替永昌侯府探望殿下是假，告诉我去永昌侯府请罪是真？”

慕芷柔唇角浮起一抹讥讽，“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大长公主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吗？这点委屈受不了了？”

慕云兮犹豫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凤千夜。

“可连大长公主啊！”慕芷柔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好。”慕云兮定定看向她，“明日……我就去永昌侯府负荆请罪。”

“果真？”

慕云兮点头。

慕芷柔却不说话了，眸光闪烁了半天，猛然抬眸看向慕云兮，“慕芷兰与邓巧儿是被你弄死的吧？”

“自作孽，不可活。”慕云兮没有反驳。

“谢谢。”慕芷柔忽然道，慕云兮一怔，就听她又道，“永昌侯府最在意的是声誉，如果你声势浩大前往侯府求药，他们就算心里不愿意，也必定不会拒绝。”

她转身而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慕云兮，“你上次救我，不过是为了向我问话。你弄死邓巧儿与慕芷兰也不是为我。我告诉你这个也不是为你。不管怎样，慕云兮，你记着，我不欠你的。你休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直到慕芷柔的身影消失，百灵才反应过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三小姐这是在帮小姐吗？她竟然背着永昌侯府帮小姐？”

“你没听她说，永昌侯府最在意声誉。”

慕云兮眸光清亮，“咱们知道真相，可外人并不清楚。他们以为是皇后喜欢人面桃花的妆粉，所以才让我打理慕家药材的生意。”

“皇后都喜欢的妆粉，谁，又敢说个不好？她们自然以能用到人面桃花的妆粉为荣，而凤千蔚曾说他们永昌侯府再不踏足人面桃花。”

“所以，”百灵恍然，“不是三小姐要帮咱们，而是永昌侯府想要与小姐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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