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没有动，任由周锦瑟的指甲掐入他的手臂。

他神色平静的望着状若癫狂的周锦瑟，“是的，我说过。而且，我一直都这样做的。可是，我也说过，我要云兮平安、无忧。”

“你为我灌软筋散我不怪你，可却因此让凤大人受伤，让云兮忧心，我不能原谅。”

周锦瑟撑大了眸子，她在永昌侯府，差一点活活饿死，他没有心疼，却心疼慕云兮的忧心……

云华看了眼美人榻上与大长公主一起逗弄婴孩的霍晓晓，又看向周锦瑟，“别说她是你表姐，就算是一陌生人，你身为医者也不该如此做。你枉为医者！”

周锦瑟晃了晃，攥着云华手臂的手不由松了，“我枉为医者？我这样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我若不杀了他们，凤千清就杀了你。”

“那让他杀好了。”云华接口。

让他杀好了？

周锦瑟苦笑，“你就那么不在意你的命？你不在意，可是我……”

“周锦瑟，我只问你一句，”慕云兮截断周锦瑟的话，“将我师兄留在周府是你的主意，还是凤千清的主意？”

如果这是周锦瑟自己的主意，那不过是因为她爱而不得，心生怨念。若如此，她就饶过周锦瑟这一次。

如果这是凤千清的主意，那周锦瑟就是帮凶，就是蓄意谋害，谋害云华，凤千夜，甚至她自己嫡亲的表姐。这样的人，对婴孩都能下手的人，她怎么敢留？

“是凤千清，是他逼我这样做的，我……”

慕云兮心中仅存的一丝同情被这话吹散，“楚辞！送她去大理寺。”

不给周锦瑟机会，楚辞一把揪住周锦瑟，仿若提着一个小鸡崽子向外而去。

“放开，放开我……慕云兮，你太过分了！就算我没有下毒，大长公主也快要死了，她快要死了，活不了……啊……”

慕云兮不知道楚辞做了什么，却再没听到周锦瑟癫狂的言语。

只是她的心却被她那番话搅的不是滋味，她不由看向云华。

云华会意，“殿下，我给你请个平安脉吧。”

他被秋影与楚辞救回，刚刚解了软筋散之毒，正准备给大长公主请脉，下人就来回禀周锦瑟求见。他匆匆提醒了大长公主一句便躲去了屏风后。

这脉，还没有来得及诊。

“不必了，”大长公主没有看云华，只望着怀中那柔软的一团，“给这小家伙瞧瞧，这么小的人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是吧？小乖乖？”

大长公主一脸慈爱的望着襁褓中的婴孩。

“祖母！”慕云兮凑上前去，在榻边坐下，挽住大长公主手臂，将头贴在她的肩上，半是撒桥半是请求道，“我的小侄儿要看，祖母也要看，祖母先给他坐个表率好不好？”

“你呀！”

大长公主笑着嗔了一声慕云兮，依旧没有伸出手腕，“别听那周锦瑟胡说八道，祖母没事的，祖母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大长公主看向一旁霍晓晓，“倒是你嫂嫂，这刚生产完没有安安稳稳的坐月子，又折腾了这么一遭，这身子一定的好好调理调理。”

“我没事的，祖母。”霍晓晓语声温柔。

“年轻的时候觉得没事，等到了祖母这把年纪，这落下的病根就都显现出来了。还是要好好调理一番的，”大长公主看向云华，“劳烦云公子了。”

“殿下客气。那我先给少夫人诊脉。”

云华从善如流。

霍晓晓也不再推辞，将袖子向上扯了扯，露出一截手腕。

待云华的手指从手腕上一离开，霍晓晓就握住了大长公主的手，“祖母，让云公子也给你诊个平安脉吧，这样我们也好放心啊。”

大长公主略略迟疑，含笑道，“好！听你们的。”

慕云兮笑嘻嘻的帮大长公主挽起衣袖，云华伸手扣上大长公主的脉息。

“这人啊，上了年纪，身体就不像年轻的时候了，有个病有个痛的，那才叫正常。祖母这身子骨自己清楚，小毛病肯定是有点的，大毛病没有，是吧？”

大长公主含笑看向云华。

云华笑着收手，“是，还是殿下看的通透，没事，连汤药都不用喝，我一会写几个药膳的方子给周嬷嬷，咱们吃食上稍稍注意点就没问题了。”

“看看，”大长公主带着些许得意看了眼慕云兮和霍晓晓，“我就说没事吧，你们两个非要不放心。”

“放心放心，我们现在一百个放心了。”慕云兮笑嘻嘻的应着，看向要去写方子的云华，“我去帮师兄研磨。”

砚台上的墨汁愈来愈浓，慕云兮眼角余光扫了眼还在逗弄婴孩的大长公主，压低声音道，“师兄？我祖母她……”

云华神色有些凝重，“殿下毕竟年纪大了。”

慕云兮心里咯噔一声，“周锦瑟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当时白芷解毒的法子就比较凶猛，之后我应该日日给殿下施针、用药调理，可是……”

可是他被周锦瑟囚禁了起来。

云华无声的叹了口气，“总之，做些让她高兴的事情吧。”

慕云兮握着墨锭的手僵住，良久，又轻轻开始转动，墨汁荡起细细的波纹。

“还有多久？”

“一个月吧。”云华一边写着方子一边道，“也说不准，你知道的，尤其是老人，心境对病情的影响至关重要。若她天天心情愉悦，说不定三五年也没问题。”

“不管怎样，”云华停笔看向慕云兮，“我一定尽最大努力。”

“嗯。”

慕云兮的声音有点哽咽，“谢谢你，师兄。”

“都叫我师兄了，还与我客气？”云华心中有些涩，回眸看了眼已躺下的大长公主又看向慕云兮，“也不知殿下有什么心愿？”

“我知道，她想见顾启明。”

慕云兮一圈一圈的搅动着墨锭，“师姐用药的那晚，她将顾东篱当做了顾启明。她虽没有说，但我想她是想见他的吧。只是……”

慕云兮轻叹了口气，“这个愿望她实现不了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皇上能解了她的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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