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见过……”

“不必多礼！”慕云兮扶住画眉，“这雪刚化，路上不好走，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画眉瞥了眼霍晓晓，又垂下眼眸。

“哦，那你们说，我先带……”

“不必！”慕云兮截断霍晓晓的话，看向画眉，“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画眉当即将与太后商量好的言辞和盘托出，“郡主不是在查找周女医的下落吗？她在宫里。”

“在宫里？”

画眉点头，“她扮作了内侍，一直伺候着皇上的汤药，所以我们没有发现，直到昨日有人正巧撞上她，才认出了她的身份。”

“太后娘娘即刻让人探查，这才发现是皇上暗中将她接入了宫。明面上是为皇上调理身子，可实际上却是在为皇上炼毒，而且在此期间，皇上召见过苏念星。”

“因此太后娘娘特意让奴婢来提醒云兮郡主一下，千万小心苏念星，他是皇上的人。就算之前对大长公主没有恶意，可人心难测，现在也不好说。”

“苏念星？”霍晓晓忽然出声，“我刚还见到他了，就在我刚刚过来的路上，他好像往永和堂去了。”

慕云兮心一沉，“走，去永和堂。”

而此刻，大长公主与苏念星已经到了梅园。

梅枝上的白雪已消融大半，只有两三枝火红的梅花上还残留些许积雪。

“可惜你昨日没来，不然看到的风景会更好。”大长公主望着眼前如火如霞的红梅与身边的苏念星道。

苏念星深深望了一眼大长公主看向眼前的景致，“风景的好与不好，不在与什么时候来看，而在于和谁一起看。”

“若是与不相干的人一起看，碧草连天、桃花十里便也只是碧草连天、桃花十里，若是与……与对的人来看，不毛之地、穷山恶水也能看出草长莺飞、柳暗花明。”

大长公主微微颔首，轻叹一声，“言之有理！”

她这一生看过了那么多的杏树、杏花，可最美、最好的杏花，却是那一年他们相约的那株杏树。

都是杏树，都是杏花，比起记忆中的，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她侧眸看向苏念星，带着几分好奇，“你想一起看风景的人呢？走了吗？”

苏念星盯着眼前的一枝红梅。那红梅斗雪怒放、繁花压枝，他好似在努力数那一枝上到底有多少朵红梅，数了半天，却依旧没有数清，发出重重一声叹息。

他望向大长公主，浑浊的眼眸好似映着满园的梅花，红红的，“今日是我冒昧了。我要走了，离开这里。临走，想来想去，竟连一个告别的人也没有，只好来寻殿下。多谢殿下成全，肯陪我在这梅园走一走。”

“客气了，当日在花圃，若非你一再提醒，我们也未必会那么早警觉。”大长公主不以为意。

她心里明白，不管之前苏念星来见她，还是今日来与她辞行，他其实想要见的，想要辞行的那个人都不是她，而是他透过她看到的那个人。

“本宫与她很像吗？”

苏念星一怔，望向大长公主的眸光又深了一分，认真的点头，“像！很像！”

“那就好。”大长公主浅笑着转身，往梅林深处边走边道，“其实，你最想要看的不是梅花，而是杏花吧？你是怕本宫不愿去花圃，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约本宫来看梅花的吧？”

苏念星跟在大长公主身后，望着在他眼前摆动的枣红色杏花纹斗篷，放小了步伐，努力踩上她每一个落下的脚印，“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你这是在笑本宫，你与本宫都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事看不穿？”大长公主脚步微微一顿，“是时候放下了。”

“是啊，是时候放下了。”苏念星喃喃。

“殿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我们这般年纪，已是不合适饮酒，这是我泡的瓜片，红梅白雪，良辰美景，殿下可要尝一尝？”

不等大长公主回答，他已又从袖袋中拿出两个竹杯，“劳烦殿下帮我拿一下。”

大长公主将手中的五蝶捧寿手炉随意放到梅树上，一手一个拿过竹杯，苏念星扭开竹筒一头的竹盖，袅袅的茶香氤氲而上，混合着淡淡的竹香，又夹杂着满鼻的梅香，沁人肺腑。

“若是再有兰花，这梅兰竹菊四君子可都齐了。”

“殿下，请看！”苏念星将手中的竹筒凑近大长公主，她眼眸微眯才看清，在竹筒的竹节处正刻着一朵半开的兰花。

“杯子上也有。”

大长公主忙将自己手中的杯子拿远了一点，眯了眯眼，果然翠绿的竹杯上也刻着一朵半开的兰花。

恍惚间她想起，未出阁之前，有一段时间她就整日琢磨怎样将梅兰竹菊和她最爱的瓜片凑在一起，既一个不少又不影响她最爱的瓜片的味道……

后来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法子，再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日无意间，竟然圆了她年少时的一个痴梦。

“难怪苏老先生的生意能做这么好，这心思，绝了。”大长公主不吝赞许，将杯子送到苏念星面前。

竹筒微扬，清澈的茶汤倾泻而下。

苏念星接过大长公主递来的茶，捧在掌心，缓缓转身看向他跟着大长公主走来的曲径，只有一行脚印，真好。

他回身看向大长公主，“今日，多谢殿下成全，念星无以为报，以茶代酒，祝殿下年年平安、岁岁如意，身体康健，百病不侵。”

“本宫也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大长公主举杯，将竹杯缓缓凑到唇边。

“别喝！”

清脆的女子声音骤然响起，大长公主才抬眸，寒风一袭，她手中的竹杯已被楚辞一把抢在手中。

慕云兮快步而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大长公主，确认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云兮，你这是？”大长公主狐疑。

“这茶，不能喝。”慕云兮瞥了眼那竹杯，转眸看向苏念星，“苏老先生若是想要喝茶，大长公主府有的是，又何必劳烦你自带？”

“我只是想要亲手煮盏茶，请殿下品尝。”苏念星握紧了手中的竹杯。

“是吗？”慕云兮不与苏念星废话，直接取了骨钗插入楚辞端着的竹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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