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的功夫，方夫人跟她详细说了这位朋友的情况。

“她姓姚，原先叫姚来娣。听见这名就能知道她小时候家里啥情况。”

“生了六朵金花，才得来个儿子。家里头穷啊，姚来娣的大姐十八岁的时候，被嫁给大她八岁的男人，彩礼就是三口袋玉米面。”

“姚来娣是老五，等到她这，三口袋玉米面就满足不了她爹娘的胃口，最后换了五十块钱彩礼外加半口袋细粮，把她嫁给个老男人，足足比她大了二十二岁。”

“老男人死了老婆，家里除了他还有个十几岁的儿子，正是调皮的时候。”

“嫁过去哪里是当媳妇的，根本就是不给钱的老妈子，没几年男人瘫了，端屎端尿的伺候他，还得挨打挨骂。”

“等那老畜生的儿子长大了，也要结婚娶媳妇了。家里没钱，姚来娣跟老畜生也没领结婚证，那个小畜生竟然又把她卖给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媳妇，换了七十块钱彩礼。”

方夫人叹了口气，“那个老头子倒是对她还不错，他得了重病，没几个月好活，就想着拿大部分家底换个媳妇，不想孤孤单单的走。”

“姚来娣总算有了点人样，那几个月穿的也齐整。把老头子伺候走了，给他披麻戴孝送入了土，拿着他特意剩下的十多块钱来了市里。”

“她怕在家待着又被家里人找上门，再把她卖一次。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沪市又本来就繁华，想找个糊口的工作还是比较容易。”

“后来又出了点事，才遇见现在的丈夫，那是个老好人，不嫌弃她，还可怜她以前的遭遇。”

“给她改了名叫姚红，意思是往后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两个人支了个摊子卖馄饨，日子才慢慢好过了。”

方夫人就是爱吃她家的馄饨，总去吃，要是没零钱还经常给点小费，不让找钱了，才慢慢认识了对方。

“现在小摊子变成了馄饨店，刚过两年好日子，要是生了啥大病……唉。”

她这才明知道花容在沪市忙了一天，大概很累，又要赶飞机，还厚着脸皮让她给姚红看看。

没多大会儿，就有个瘦得像麻杆一样的女人推开店门，脑袋上顶着头烫卷发，本就密密扎扎的头发，跟个气球似的套在脑袋上。

粗糙的皮肤，满脸愁容，后背微微有些佝偻，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些。

哪怕尽量打扮，也因为不了解打扮的意义跟自己的优势，弄得不伦不类。

“方夫人，方老板。”

眼睛在四周搜寻，寻找着她说的厉害中医大夫。

可除了个年轻得过分的女孩子，没有别人啊！

“姚红快过来，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治好了我家囡囡的大夫。你让她看看，应该能看出来你身体到底咋回事。”

她？这也太年轻了吧！

心里有顾虑，但摆了那么多年摊子，来者是客，又是方家引见的。

“那麻烦大夫给我看看。”

花容没立刻把脉，“脸上擦东西了吧，方夫人这里有水或者纸巾吗，让她把脸上擦干净，这样我看不好她的气色。”

“有！”

方夫人带姚红去了卫生间，洗干净脸。

大概不习惯被人直勾勾盯着，姚红不自在的眼神左飘右飘。

“我再把把脉。”

把完脉，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

姚红极了，嘴唇哆嗦两下，“大夫，我到底有什么病？”

“你到底觉得哪里不舒服呢？”

说实话，小毛病不少，但大问题……她没找到。

难道是她医术没学到家，还是今天太累了，看不准了？

“哪儿都不舒服，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总觉得现在过的日子跟做梦似的。”

“我这样吃了一辈子苦的人，竟然还能遇上真心对我好的丈夫，还能开馄饨店，被人叫老板娘。”

“在家洗衣裳都不用手搓，机器一拧就行了。有人专门上门做饭，做的是比我强，可甭管怎么换花样就是觉得不对心思。”

“到店里每天只要坐在那收收钱就行，有了钱也不知道咋花，学人家烫了个头、擦脸涂红嘴唇，也弄不好。对了！”

她撸起袖子，露出胳膊来。

“你看我这胳膊，不知道啥时候变成了这样。我见过死人，临死的时候喘不上气，皮肤就是这副模样的，我是不是也快死了？”

去医院的时候，毕竟是陌生环境，她这人又认生，没说这些。

方圆一家经常光顾她的生意，人也还不错。

花容那么年轻，说话温温和和的，不像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浑身消毒水味。

神经这才略微放松，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

方夫人也呀的仔细看了看，“可不是，咋都青了呢！”

“我再把一次脉。”

店里静悄悄的，没人出声。

这次时间更久了点，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判断。

花容忽然看到姚红的脖子。

脖子是很容易被忽略保养的部位，也容易显露真实年龄。

有些人化妆一个劲儿的把脸往白处涂，弄得跟脖子两个颜色。

姚红的脖子就是这样。

只不过正相反。

“能不能把衣领往下拉拉。”

姚红疑惑，还是稍微拉了下，照做了。

猜对了！

花容总算露出笑容，看得人莫名。

“方夫人，我能去下卫生间吗？”

几秒钟她就出来了，手里头拿了个沾了水弄湿的纸团。

“胳膊给我。”

拿着纸团在胳膊上擦了两下。

“咦？”

只见擦过的地方成了条道道，露出原本微黄的肤色来。

“这……”

“你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病，之所以皮肤会这样，大概是衣服掉色。”

姚红恍然大悟，“对对，这件洗着是掉色来着！”

“我买衣裳喜欢一样的买两三件，这几天穿的确实都是这个衣服，那我怎么浑身难受呢？”

姚红年龄应该还没到更年期。

“虽然没有你想象中的大病，但你焦虑过重，时间久了，肯定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

“我给你开个方子，能起到安神的作用，顺便调理下小毛病，但是药三分毒，不可能一直依赖药物，还得靠你自己调解。”

“这样，回去以后跟你丈夫说说，你不喜欢坐着收钱，可以跟着包馄饨，干点想干的事。”

“到了饭点去买菜做饭，做做家务。不用非跟人学着打扮，不用太在意别人的眼光，非要融入进不去的圈子，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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