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秋本县的鸟川市，

  小吃街人流涌动，灯火辉煌。

  步行道上多是些刚下班的职场白领，此刻正空着肚子，与同事们在街上挑餐馆吃。

  但同时，也有些“不是那么饿”的人.......在马路上头戴白巾，用电喇叭狂喷口水，叫唤个不停。把那些想开车回家吃饭的人全堵死在了车流中。

  ——这就叫“吃饱了撑着”。

  而那些狗叫声，也是穿过晚高峰的车流，钻进了家名为“东吾庵”的居酒屋里。

  ——————

  “.......”

  包厢内，两个中年男人正在榻榻米上席地而坐，气氛尴尬至极。

  “哦.....抱歉！周”

  坐在对面的那个男子先是快速鞠了一躬，随后才起身，把朝向马路的那扇窗子给关上。

  包间内部一下就清净了不少。

  “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两个老朋友的叙旧.....”

  他坐回到矮桌前，给对方倒了杯清酒：“在龙国读大学时，你常带我去吃那个.....‘大排档’，是叫这名字对吧？所以今天我也应尽地主之谊，让你在居酒屋吃好、喝好”

  “真亏你还记得啊，古井....”

  对面的中年男子先是笑了笑，便苦着脸把清酒一口闷干：

  “在昨天，飞来岛国之前，我都没想到——关东商会的总委员长竟然是你！”

  “哈哈哈哈哈....”古井也笑着把杯中酒水缓缓喝干，搓搓自己的一字胡，回答：“我也没想到，周君你竟然成了‘龙海商务工作会’的人，来负责和我的这次商业洽谈！命运吧？我们都二十三年没见了”

  “是二十四年....”被称为“周君”的那个龙国男人用手指摆出了两个数字：“二十四年前，我们都是学生”

  两人相视一笑，终于让气氛回到了先前的状态。

  到这里，终于可以知晓二人的身份了：

  那个姓“周”的龙国人，全名叫周树，是“商务工作会”的优秀干事，也是本次到访岛国、与“关东商会”洽谈合作的主要话事人。

  而坐在对面的“古井”，则是关东商会的总委员长，全名叫古井广义。他自称是“鲁迅的书迷”，就在嘴巴上留了个同样的一字胡。

  两人是大学时期的同学兼死党，共同在江东省的一所高校就读金融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但就在昨天，二人率各自团队在会议室里初见面时，

  古井却对周干事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小心地躲在属下们身后，不停朝周树眨眼，示意对方不要说认识自己。

  这就让后者很疑惑了......古井是想干什么呢？

  周树配合地照做，在会议中假装第一次见他。

  直到昨日深夜，双方达成第一轮合作，周树回到酒店时才收到了古井的短信：

  [  未能在正式场合相认，实属遗憾！望周君明晚能来“东吾庵”酒屋一聚，我将说明一切缘由.....  ]

  这态度把他搞得一头雾水。

  用卫星电话向龙国的上司请示了下，后者表态支持：“去吧！私下交流，能把很多上不了台面的问题给解释清楚。请周树同志将疑惑问清、问完，争取将上级交代的任务圆满完成！吃完饭记得开发票”

  哈！除了最后一句，多是些领导的废话。

  就这样，周树盘腿坐在了古井对面，腰椎不是很舒服：

  “古井，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剩的重逢酒等谈完了再喝.....”

  “当然，正有此意”

  古井是个传统的生意人，他戴回眼镜，就在榻榻米上坐直了身子：

  “周，你们团队这次来岛国提议的.....‘技术换技术’计划，最好能放弃”

  .

  “嗯？”周干事一听到这就歪过了头，“放弃？我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你们岛国这两年在医学上的突破不小：人体器官的克隆培养技术、断肢再植手术.....这些都是我们国家所需的，很多伤残者都有望靠它恢复健康”

  “而我们国家的新型列车、铁路技术，也能改善你们岛国的民生——从青森到九州，货运高铁一天就能到，那可是‘货运高铁’啊！”

  在“货运高铁”这四个字上，周干事还特意加重了语气，以强调其含金量。

  合作圈是凭什么淘汰掉远洋货轮的？就是凭这新一代的铁路技术，让很多内陆国都过上了好日子。

  本次周干事也是诚心来找岛国谈生意的——龙国人讲究个“互惠互利”，从来不把其他国家当作输血包、放血槽对待。

  所以周树现在就很疑惑：他为什么要建议自己放弃交易？

  .

  “那些人的影响力，在岛国越来越大了.....”古井惭愧地低下视线，开口道：

  “以前，他们还只是动动嘴皮子，作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后来在袭击联邦驻军时，则是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手、装备，组织能力极强；前两年，甚至能左右到大臣们的决策，停止了粮食出口，美其名曰‘防止岛国皇民饿肚子’；现在，我才迟钝地察觉到，他们把手插进商界里来了.....”

  “插手进商界.....这就是你让我假装不认识你的原因吗？”

  古井点了点头。

  这让周干事的眉头紧皱——原来岛国右派不仅在阻挠龙国做生意，甚至还随时会威胁到眼前这位老友的生命安全。

  “那为什么要放弃这次交易？”他随后又问，“你们关东商会，对这单子可是持赞同态度的”

  一听到这，古井就羞红别过了脸，

  仿佛是为自己同胞的可耻而感到无地自容，他说：“因为有人想耍赖，周君.....”

  “这些医学技术，产权归我们商会成员所有。但在前两天，我却收到了消息：岛国高层想要横加干涉”

  “他们想把龙国的铁路运输技术、图纸先给骗进来，然后再把我们的那些医学技术给控制住——做法很简单，让安全厅的人说我们是间谍就行了，然后无限期地查封技术财产，调查我们一辈子”

  “啊？？？”

  周干事听完下巴都落到了地上：

  “这样做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啊？失去一位有钱有科技的生意合作伙伴，就为了骗个铁路技术过去恶心我们？”

  “倒不是为了这个.....我猜”古井少见地不安起来，“那些家伙需要敌人！你知道吗？它们需要为岛国营造出更多灾难，最后再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登场”

  “你有什么依据吗？”

  “我没有！”

  到这里，古井广义的坐姿就有些不端正了。

  在友人面前，他的情绪说变就变——这是大学时起就有的坏毛病，没想到藏了这么多年，当上商会总长了也没改掉啊？

  周干事能察觉到：古井，此刻正在心中压抑着某些恐惧。

  二人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

  他终于是又开口了：

  “周，我在龙国读书时，学到了句古话，‘春江水暖鸭先知’.....”

  透过寿喜锅的雪白雾汽，周树能看清古井额上遍布的汗珠。

  “我是生活在岛国的商人，周君”

  古井捂住了脸，缓缓道：“虽然找不出证据，但我就是能感受到——危险的暗流正在水面下涌动着。害怕啊！我天天都在做噩梦，梦见故乡鬼畜横行.....”

  “喂，冷静点儿！古井”

  周干事起身坐到了他身旁。

  “.....抱歉，我冷静不下来”古井则摇头对老友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想回到战争爆发前，去江东大学门口打兼职工算了！而不是回国做什么商人。以后.....我还能回江东吃大排档吗？周.....”

  古井颤抖着问，周树沉默着答。

  ——至少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了。战争期间，敌人投放的“新型橙剂”已让全球粮食大规模减产，现在根本就找不到大排档的摊子。

  这事用不着周树开口，进门上菜的一个服务员就惊醒了古井：

  “两位先生，桌上的菜已经满了，后续餐点有些放不下.....”

  “可以帮二位撤走一些吗？米饭凉了口感会差，我可以帮二位倒掉重新添上两碗....”

  ——

  “不，足够了！把后续没下锅的菜全撤掉吧！”古井回答，他的音量没控制好，大了几分。

  女服务员也是被吓了一跳，低头说了声抱歉就起身离开包厢。

  直到此时，他才如梦初醒——自己这个事业有成的商人，在久别老友的面前也太失态了。

  这倒也不难理解。在他们岛国，一直有个说法：「人在进入社会后就别想再交朋友了」

  “抱歉，周，我肯定是喝醉了.....！”

  古井赶忙把面前那抿过两次的小酒杯推开，低声道：

  “为了商会成员的安全，我肯定是不敢把交易进行下去了。但也不能让你们团队白来。这样......岛国的新型合成化肥，你们有兴趣吗？”

  “新型合成化肥，是2054年的那款吗？”周干事没去在意刚才的尴尬，眼都亮起来了：“当然感兴趣！这东西我们拿到后就能立即开始化验，如果量产出来，能喂饱多少人的肚子啊”

  “那就好.....”古井坐直身子，“岛国高层激进派的脑壳不太好使，在出口程序上留了道漏洞给我钻——将新型化肥以‘危险化工废弃品’的名义卖给你们的话，应该能在它们反应过来前将材料运走”

  “你可以啊，古井！”

  周干事正想着去拍拍他肩膀，手就突然僵住了.....

  “你不怕遭报复吗？”

  “......”

  古井的肩膀抖了抖。

  “不管做不做这单生意，我应该都得出国定居了”他说，“可以的话还真不想走.....但那些人大概注意到我了”

  话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与周干事的这番相约，会得罪多少危险的人。

  随着桌上菜肴逐渐冷却，二人也终于是又动起了筷子，不想让它们被倒进垃圾桶中.....

  使劲往胃里灌着清酒，古井问周干事明天的行程怎么安排。

  “明天要去青山市”周树将久违的牛肉送进嘴里，回答道：“那里有个唐人街，我们团队要去那边慰问滞留侨民。你和我们一起去吧？单子一天就能签好，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价钱什么的都好说」——这句话，本不该由一个谈生意的人说出口。

  但周干事他是话里有话：你该考虑下自己的钱包够不够逃出岛国了！

  两人就这样在压抑中吃完了饭，出门买单。古井掏钱，所以周干事就没有开发票。

  直到二人离开东吾庵时，

  他们吃饭的那个包间隔壁，厢门才缓缓打开，

  两个眼神阴冷的男子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用手机，向某个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  明日，青山市的唐人街，立刻准备！  ]

  .

  平静只是表面，

  在和平的泡影之下，暗流正疯狂涌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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