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伽斯？

  乱七八糟的名词一下子冒出来太多，把许滨给干不会了。

  “比起那些，你能不能.....先从茶桌上下来？”

  指了指丹德莱的脚下，他说：“我好歹也是这里的‘常客’，经常趴茶桌上睡觉的。你这样踩，我以后怎么敢把脸贴上去打盹啊？”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管不着~”

  丹德莱毫不在意形象问题，居高临下地俯视许滨。

  随后就讲解起了这个“空间”的由来......

  ————————————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庙里有个叫“森江良泽”的小和尚。

  小和尚自幼无父无母，被老和尚们收养。他白天下山去镇里上学；晚上，则是回庙里敲锣念经，学习经书上的生死观。

  但孩子年纪还小，才七八岁啊！让他过早地认识到生死大事，又怎么会对他好？

  所以很快，森江良泽的童年就被恐惧给覆盖了——他不想见老和尚们死——想让这些养育自己长大的“亲人”们活着——永远活在可以被科学解释的“人世”上！

  于是在高中毕业的那天夜晚，森江良泽留下了一封离别信，对寺庙深鞠一躬，就偷偷下山了。

  ...

  他考上了岛国第一大学，要去挣学费，然后攻读生物，找出能让人类永生的办法！

  嘿，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他从小就在心里预估着：老和尚们身体状况如何、大概能活多久，然后用这估计出来的寿命作“期限”，逼迫自己往死里读书。

  再加上天资聪明，他很快就读到了生物学的博士学位。

  但森江良泽却并没有找出永生的路.....

  直到有天，他看到了篇论文——人类的“灵魂”本质，很可能与“神经信号”的活动规律有关！

  其内容简单来讲就是：如果我们能将某人大脑的电信号传导路径、顺序、节奏什么的.....用设备捕捉起来，然后在计算机中为他建模、保持“共鸣”（2050年的科学术语）.....

  那这个人的意识，就有可能被转移至计算机里，在虚拟世界中得到永生！

  但虚拟世界中的“他”，还是不是“他”呢......？

  哲学问题，森江良泽就没有再去思考了——离开寺庙的那天，他就认为哲学思想只会成为自己科研路上的绊脚石。

  只有摒弃掉老和尚们毕生追求的「哲学」，闷头实验，才能在「科学」领域上产生突破，留住寺庙里的大家。

  于是他抓到了希望，又去攻读计算机科学。同时在学界里认识了批志同道合者，大家共同前进着.....

  ...

  终于，他们的追求“在理论上”成功了！

  森江良泽设计了套机器出来：能捕捉到“濒死”生物的脑部神经信号活动规律，并在电脑中完整建模.....

  他们以一笼兔子做实验，最后，成功让死去的兔子们在计算机模拟的草原上“活”了过来！

  电脑中的“兔子”，会在没有AI的控制下自行觅食、求偶。

  甚至连团队为它们培养出的各项“条件反射”，也与其生前所对应的个体一样！

  妈呀......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计算机中“活着”的兔子，是有自我思维的！它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死过一次”，可以在虚拟世界中无忧无虑地“活”。

  这一发现可不得了，森江良泽的团队马上就鼓起了劲，开始向社会中的人类召集志愿者受试。

  但在对志愿者们的实验中，团队却碰壁了.....

  ...

  人类大脑的神经信号活跃程度，又怎是兔子能比的？他们发现：设备对人脑捕捉的电信号活动规律，在计算机中建模并不完整；或电脑算力，根本就承受不住人类的活跃思维。

  在不断失败的实验中，甚至还发生了件特别恐怖的事：

  ——实验者A，我们就叫他A君吧。A君的神经信号活动规律在被捕捉后，团队就在计算机内为他建模，创造出了“第二个A君”。

  他与第二个B、C、D君一样，“出生”在了电脑中的模拟城市里。

  但这模型就如先前所说，并不完整。

  于是很快，电脑中的A、B、C、D君就莫名其妙开始了自相残杀，饮血茹毛......

  森江良泽抱着试试的心态，用麦克风问里面的最后存活者“A君”：“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谁知里面的“人”，在发现自己是「缸中之脑」后，就失控了——森江良泽无法用权限删除掉“他们”，甚至无法关闭软件、让计算机休眠！

  最后团队拔掉电源，才杀死了“他”。但那台电脑也因此作废，无法再开机使用。

  这件事最后被曝光了出来。

  森江良泽当时已是一名大学教授，学校勒令他停止了该项目。

  失去资金赞助，团队也因此解散。

  ...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人生低谷之时，寺庙还寄来了封家书——老和尚“甲”过世了。

  森江哭着跑回了乡，当天正在下雨，其他老和尚告诉他：僧人超度，俗人请在殿外等候。

  就这样，他没能见上甲师父最后一面。

  「但还有乙、丙、丁、戊  师父在世呢，我得振作起来！尽早把研究完成，留住他们！」——森江良泽这样想着，又一次在深夜出了庙门，对寺庙鞠躬，走向前方。

  他背着学校，偷偷寻找着赞助方搞研究。

  最后，一个来自新大陆的知名财团找上了他.....

  ——帕拉蒂斯商业集团。

  这群人，对森江的研究深感兴趣，同时还有令他惊叹的财力、科研水准。

  森江当然是点头接受了，最后，他给该项目起了个名字，叫“美梦工程”。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来自寺庙、告知他有僧人别世的家书也一封封传来.....

  但研究愈发成功，眼看就要突破瓶颈了！森江良泽索性心中一横，住在了鹰联邦不回来。

  最后，他成功在鹰联邦的希尔山区，造出了那台“美梦机”——其算力足以承受人类大脑的思维活动。

  同时，专门远程捕捉人类“神经信号活动规律”的设备——美梦箱，也实现了量产，被帕拉蒂斯组织的人投放到了世界各地，进行实验。

  可待到此时，

  寺庙里养育自己长大的最后一名僧人也早已过世......

  ————————————

  眼前的这位“欧伽斯”，丹德莱.....

  便是森江当年直接导入帕拉蒂斯提供的3D模型，设计出的AI管理者。

  “怎么样，我漂亮吗？”

  丹德莱说着，就又站茶桌上转起了圈。

  裙摆飘飘，毫不在意许滨坐榻榻米上的沉思表情。

  “我倒还有些疑问.....”

  许滨坐着，看向四周阴冷破旧的墙壁、天花板，开口道：“如果这个空间，是设计出来给死者生活的，那森江教授他为什么不搞漂亮点呢？这里阴森得像鬼屋一样，他该怎么给养育自己长大的僧人们居住？”

  “不愧是指挥官~，提问一针见血！”

  丹德莱夸赞道，随后终于是走下茶桌，跪坐在许滨身旁：“因为森江教授，在一次实验中失败了——他想用该技术捕捉自己脑海回忆中寺庙的样子，然后在‘美梦机’里直接建模.....”

  “结果就发现：这技术只能对‘濒死之人’起效——人在临死前，神经信号是最容易被该设备捕捉完整的，健康人则很困难”

  “所以，他那健康人的活跃思维就把这地方搞砸咯~！寺庙里几乎无光，场景布局不合理，细节也没完善。你可以理解为——用四十年前的AI技术给游戏场景建模，就是这样的混乱景象”

  丹德莱表情变化不大，但许滨却能听出来这是诉苦。

  顺着她的意思往周围再看看，却怎么也无法相信这里是寺庙的样子。

  “这里是僧人们的生活区，你看不出来的，笨蛋”

  丹德莱察觉到他的想法，打趣道。

  “那.....”

  “我又为什么能来这里？”许滨看向丹德莱，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因为你当时，离美梦机太近了！又没倒完时差，神经信号活动规律能被主机直接捕捉.....”

  女孩的神色变了变，好像有些不舍，或是怜悯：“关于这个空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许滨突然发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右下角竟出现了几个.....对话框？

  【关于森江良泽的下落....】

  【关于我们的交易....】

  【没什么要问的了，再见】

  ？？？

  这是什么鬼？

  “啊呀，你不喜欢吗，指挥官？”

  丹德莱坏笑了下：“我觉得你那么爱玩原神，应该能欣赏这种玩笑的....”

  “一点也欣赏不来”许滨看向她回道。

  这种整活不看气氛的性格，难道是从自己身上复制过去的？不可能吧？

  强忍住吐槽的冲动，许滨最后开口：“关于森江良泽的下落.....”

  “哦，他啊”

  丹德莱装出一副「对提问没有预料」的样子，回答道：“森江教授死了，他发现帕拉蒂斯在做一些活体实验，想要退出，就被灭了口。同时那‘美梦机’也无法再被帕拉蒂斯所操控”

  “.......”

  对这样一位悲情之人的逝去，许滨只能叹出口气：“那关于我们之间的交易？”

  丹德莱立刻来了精神，表情认真起来：“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指挥官.....”

  “在现实世界中，为我找出几只‘美梦箱’——外形方方正正的小黑盒子，然后用网线，将它们与世界的互联网连接起来”

  “这样做，就能增强我的算力，尽早逃出这鬼地方.....”

  她眼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随后对许滨伸出了五根手指：“5个月，我能保证在5个月内，让你在这‘常世’中见到由佳，说上一番告别的话”

  “成交，给位置吧！”许滨眼里同样放出了光彩，要求道。

  “第一个‘美梦箱’离你很近，就在青山市的唐人街”

  丹德莱说着，便把一处位置信息转换成人类能理解的形式，送进了许滨脑海.....

  ——那是某条后巷的消防柜，里面藏了只钱包大小的黑盒。

  “其他的位置，得等我攻破更多权限后才能告诉你，但不会很麻烦——这样的任务你帮我完成两、三次就好，地点全在岛国境内。互联网时代，这样做就足够了”

  “好”许滨也终于是舒了口气。

  这阴森的鬼地方，今晚还真没白来。从丹德莱身上获取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她看向了他：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觉得你这种人，应该活得久一点才好.....”

  ！

  正当许滨想再追加个问题时，丹德莱就改变神色，拍拍手说道：“好了，我亲爱的许老板~，你在现实世界中差不多要睡醒了，快回去享受生活吧！”

  “请问对本次的梦中陪聊服务是否满意？满意请按1，非常满意请按2，退出梦境请按3.....”

  啊.....

  又是因为“权限制约”，不能详细说明吗？

  许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用手指摆了个数字出来：3。

  随后，视野中的一切突然缩小，破旧的木质走廊、榻榻米离自己越来越远.....

  最后终于变成漆黑。

  耳边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上的雨声。

  听这声音，许滨就知道：

  “秋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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