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拿起电话听筒礼貌地问候1声，“喂，你好。”

“老班长，是我。”

我听出来，这是留在太东市的大学同学侯俊奇的声音。“噢，俊奇，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侯俊奇用商量的口吻说：“老班长，今年十月1日，咱在学校搞个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怎么样？”

“好。”我干干脆脆答应下来。之后，又相互聊了1会儿闲话才挂断电话。

我坐在椅子上闭住眼睛想想，自从1989年7月十1日大学毕业进入机关，到今天1999年9月2十日，1晃已经十年了……唉，人生几何？

3天后，马骏接到了侯俊奇的电话通知，喊我到他办公室，“瑞僖，我有专职司机、有专车，坐我的车1起去吧。”

“梅海强、谷春光和我商量1起坐火车去，要是这样，你的车可不可以带上他俩？”

“那，车里太挤了。我不习惯不舒服，就咱俩吧。”

我犹豫下，最终决定坐马骏的车去。

9月3十日上午9点半，司机拉着马骏，在我们小区门口接上了我。

车子1上高速，马骏迫不及待地掏出崭新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打开，“hello，moto”1个带有磁性男中音的声音飘出来。

“喔，这可是最新款摩托罗拉手机呀！当领导就是不1般。”我赞不绝口。

“有时候真是盛情难却，让人费心思，老板非给，你不要又怕伤和气。在人情和原则上，当领导的常被弄得头疼。喜欢这款手机，有机会给你搞1个，这点事小kiss！”

“你们领导整天忙大事、做决策、下命令，手机大有用处。我1个小兵，唯领导是从，这么贵的手机在我手里，也就是个摆设。”

“手机的价值不在于用多少，而在于它的身份象征。前几年，在大街上见着手里拿大哥大的人，谁不肃然起敬？现在拿着翻盖手机，在大街上喊两嗓子，哪个人不刮目相看？”

“我挣这点工资，养家还可以，即便有了手机，这高额话费也交不起。”

“你这就不懂江湖规矩，不了解时代潮流了。如果送手机的人，要让领导自掏腰包交话费，那这人不是半彪子，就是土老帽，看不清头势，是不可深交的。送手机当然要为领导包话费呀。”

“经过这几年改革探索，我们单位的工作越来越实，我们的政策越来越实，看来，你们这当领导的权力也越来越实了？”我挖苦1句。

马骏却颇为得意，“铁打营盘流水兵，有权不用，过期无效，能享受1会儿是1会儿。我现在管财务，除了1把手的即批即报，其他班子成员的票据，哄我高兴了就签字，如果不高兴，拖个1年半载，不说好话，不给签字报销。弄点下马威，好让1些人明白，权力需要敬畏！”

“你想过没有，这种权力任性，会让人心里不舒服，甚至心生怨恨，遭到孤立。”

“没有精力管那么多，伺候好市委梁新伟书记，伺候舒服咱单位主持工作的常务副主任，自然就马踏连环，1马平川了。我现在的精力，被搞关系的老板牵扯去了1大半，死缠着要放宽项目规划，要项目土地指标，可这都是稀缺政策资源，运作起来哪那么容易？”

“小心玩过头，玩出火。”

“这点自信我有，能耍我团团转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多加小心为好，自信过了头可就是自负。”

马骏大话了1路，我提醒了1路，不知不觉到了东州大学。

侯俊奇把聚会安排得井井有条。

下午，先举行茶话会，各自介绍了工作现状。曲玉生毕业后转年考上中国人民大学金融研究生，在北京1家股票基金公司，帮别人理财。穆天云因为出版《中国股市发展大趋势》1书，调入省证监局。大部分人都小有成就。

会后，集体参观校园并和老师们合影留念。学校日新月异，现代化图书馆、新设备教学楼、功能齐全体育馆等拔地而起，在隐约熟悉中大都显得陌生新奇。校门口道路两边的核桃树更加高大、郁郁葱葱，树头和树头之间亲密地对接在1起，把道路上方的天空几乎闭合起来，阳光穿透树叶缝隙照到地面，整条道路浑圆悠长斑斓得宛如1条时光隧道。这条路承载了我和清玉的校园快乐时光，遐想中禁不住停住脚步。

“瑞僖，是不是在回味你的爱情故事？是否有种桃花不知何处去，人面依旧笑春风的异样感觉？”穆天云挺着顶天鼻梁，咧着开天嘴巴，轻轻拍了我肩膀1巴掌。

同学们1阵哄笑。

我脸1红，快速钻进人群。

晚上是酒会和歌舞会。男同学1个个脸红脖子粗地闹酒，女同学不是挤在男同学身边划拳喝酒，就是约着唱歌跳舞。十年弹指1挥间，每个人少了几分在学校里的单纯羞涩，多了几分社会上的江湖豪气，仿佛都舍弃了学校中的自我，在社会上得到重生。宽敞的房间里，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司马威端着酒杯，1下子跳到桌子上，随着音乐扭动着，“想当年我们书生意气，看今朝人生豪迈，把酒言欢，有谁想从头再来？”

洪介武跟着起哄，“我们只想振翅高飞起，直上9重天！”

穆天云晃着酒杯，“只怕天高云淡，独望末秋雁。”

大家1起喊着“莫秋雁，莫秋雁……”

莫秋雁站起身来，“盛情难却，我就唱首当下最流行的《从头再来》吧。……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这让我想起龙城飞家的艰难日子，不禁戚戚然。全场突然静寂，随即合着莫秋雁1起唱起来。

司马威尴尬地站在桌子上，说也不是，唱也不是，只好端着酒杯假装饮酒，等莫秋雁1曲唱完，才嚷嚷起来：“这场面太寒酸，音响也不行，跟我到酒店去，那儿的舞厅装潢得可是全国1流！”

司马威嫌学校住宿条件简陋，独自住在太东市最高档的红星大酒店。

在组织同学回校十周年庆之前，侯俊奇征求了部分同学意见，做出的安排是：这次活动每人出1百，如果费用超支，由全体班委分摊补齐。吃在学校小食堂，住在学校研究生公寓。学校为表示欢迎和支持，在吃住价格上给了最大限度优惠。

侯俊奇对司马威独自在外住宿，狗鼻子插葱装象，已心存不满，现在见又拉着人去酒店舞厅，更是大为恼火，急匆匆走到我面前，两手1摊，“老班长，你看这算怎么回事？”

“咱组织这次活动，目的不是给同学们提供1个交流、轻松、快乐平台吗？只要同学们高兴，有什么所谓呢？随同学们心意吧。”

大多数同学听司马威1说，想去体验1下，积极响应。

在人群后面，马骏不屑1顾地对我说：“当个小小的历山市城市信用社主任，尾巴就翘上天。有些底细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当年在市财金委员会工作时却门清。他是喝着人血爬上这个位置的！”

开始1件件、1桩桩揭着司马威的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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