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1水强有力、全方位支持下，他爱人顺利考上博士，并在毕业后，带着女儿到南京1所著名规划设计院工作。在历山市，他整天是1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还有，或许是考虑到单位就能满足吃喝、睡觉条件，索性把单位分的两处房子都出租出去，自己长期吃住在单位办公室。

2003年4月2十8日晚上，崔1水不顾单位“非典”期间不得出市禁令，开始收拾东西去南京。他把单位发的鸡蛋包装好，连同小袋大米、桶装花生油塞入帆布提包，另外还准备了个手提布兜，专门用来装苹果。

马骏这次组织采购的苹果质量不好，拿到手，打开包装箱1看，不是坏了半个，就是坏了3分之1，整箱挑不出几个好苹果。

大家表面上是1副无所谓的样子，等关上办公室的门，就骂个不停。

崔1水在办公室边骂边用刀削着苹果，把半个好的，3分之2好的，统统装进布兜。

在单位和我1起加班的黄小勇，抽空到崔1水办公室逛逛，1见这架势，极力劝说：“崔科长，坐火车到南京那么远、那么辛苦，捡几个好苹果带着，缺半边少半块的就算了。带过去，也让你爱人、女儿笑话。”

“糟蹋了太可惜，她们不吃，我带过去自己吃。”

半夜，崔1水偷着跑到火车站去了南京。

5月4日，米浩宇得知崔1水去南京回来的消息，要求他必须按规定，在家自主隔离半个月。

崔1水无家可归。只好白天在公园里游荡，深夜偷潜回办公室睡觉，过起打游击的生活。

我晚上加班，偶尔见到他蓬头垢面的样子，觉得着实可怜。“崔科长，你月月在单位拿着正科级工资，嫂子在设计院挣着副教授高薪，本是宽裕富足的生活，何苦搞得这样流离失所，过这么寒酸凄苦的日子呢？”

“人活着不就是吃饭睡觉吗？什么是日子？白天能吃饱饭，晚上有地方睡觉就是日子。吃多好的东西不也是穿肠而过，睡多好的房间不也是做梦1场吗？这能有多大差别？与其把钱花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面，倒不如把钱攥在手里，或花在能保值、增值的东西上来得实在安心。”

“崔科长，能理解、达到你这种境界的人，世上恐怕凤毛麟角。”

“为什么要别人理解，让别人理解很重要吗？做个超然的自己，有什么不好吗？”

“独木不成林。”

“独存在沙漠里的1棵胡杨树，不也成就1道亮丽风景？”崔1水反唇相讥。

深夜加完班，我躺在办公室的床上，搜肠刮肚分析着崔1水这稀缺的人格，始终没得出1个令自己信服的结论，嘴里嘟囔1声：“还是睡觉吧。”

可能是晚上用脑过度，楼道里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才把我吵醒。1看手机，已经到了上午上班时间。慌忙穿好衣服，打开门，跑进水房洗漱。再回到办公室时，看见黄小勇已帮着打好水，晾好水，正准备拖地。

“知道你昨晚加班，没好意思打扰，所以收拾晚了。”黄小勇抱歉地说。

“没什么。我自己收拾打扫就行。”

“1上班，整个单位都传疯了，说马骏收人钱不办事。”黄小勇说。

“少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是真的。刚才，苌主任专门喊他过去谈话了。”

我把晚上写的材料整理好，拿着去找谷慧卿审阅。

在谷慧卿办公室，消息得到了确认。

苌宏严肃地看着马骏，“小马，最近你的传闻甚嚣尘上，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单位某些人，眼红我手中权力，散播谣言，恶意中伤。主任，我可1直任劳任怨、两袖清风工作着，还请您查明真相，刹住这股歪风邪气。”马骏显得1肚子委屈。

“其实，和企业家交往，搞好关系无可厚非。带着感情做工作，也是当前提倡的。更何况，企业家是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重要到可以用社会灵魂来形容。1个社会缺少了企业家，也就失去了生命力。尊崇企业家，应该成为社会主流。”

“嗯，我在大学教科书上，读到过这样的论述。企业家的奋斗，看起来是为自己，其实更多是为社会做贡献。”

“虽说我们和企业家，都是为社会做贡献，但贡献的结果大相径庭。我们的目标是实现社会公平、共同富裕，而企业家追求的是独占社会资源，1骑绝尘，最终加剧社会两极分化，造成严重贫困差距。因此，我们要尊崇企业家，但绝不能同流。”苌宏说得掷地有声。

“这就是说，我们和企业家，在社会贡献上是统1的，但在出发点和实现目标方面，是对立的。”马骏延伸性地做出断言。

“唯利是图是大多数企业家的本性，当能在你这里获利时，跪下来向你磕头都行，1旦失去利用价值，你会被当成垃圾扔掉。建立在利益上的政商关系，存续意义在于等价交换，但这种等价交换，对于机关干部来说，意味着违法乱纪，要承担严重后果。”苌宏稳坐在办公桌前的皮转椅上，1字1句说清讲明。

“这个道理我明白……向主任保证，和企业家们保持的都是亲清关系。”马骏坐在苌宏对面的椅子上，掏心掏肺表白1番后，走出来，怀着1肚子怨气找到我，“瑞僖，主任的良苦用心我理解，可在单位听到几句传言，就郑重其事找我谈话，未免有点小题大做。我和几个企业家的关系，到不了同生共死的地步，但肯定地说，百分之百能做到患难与共，我们是真正的铁哥们。”

“因为江湖义气，受难遭殃的例子比比皆是。不是建立在人格上相互尊重的哥们义气，脆弱得如同我手中这张纸条，轻轻1抻就断了，更别说经历风雨。苌主任的话，值得你深思。”我两只手，各拿着半截纸条，在他面前抖来抖去。

马骏呆呆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马骏的手机响了。随手拿在手上，按键接通，“哦，焦大哥。”

手机里传出指令式的声音，“今天晚上6点半，国贸宾馆vip2房间。”

“噢，大哥，今晚我母亲过生日，能不能……”马骏握着手机耸耸肩膀，“挂了。”

“焦老板够霸气，你这小弟够窝囊！在单位1个不可1世的领导，怎么混到这个地步？”

“在焦董事长的圈子里，我年龄最小，排行最末，他们都把我当成亲弟弟，当然少了礼节，但可多了亲情。”

“我看是对你少了尊重，多了霸气吧？”

“不过，这小弟不好当。开始只是让我帮着拉拉关系，协调点事，后来直接要求我干这干那，在项目立项、土地指标上必须给予倾斜照顾，这已经大大超过我的权限和自身能力，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啊！”马骏惆怅地说。

“什么铁哥们，我看你就是人家手里的1杆枪而已，赶快想法全身而退吧。”

马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唉——”深叹口气。

第2天，马骏没来上班，可酒后耍流氓的消息却传到了单位。

我打电话给马骏。“这是怎么回事？”

“被人算计了……”马骏心有余悸地讲述了1遍事情经过。

骏马实业集团董事长焦达昌，对马骏搞了鬼。他的奶制品加工厂已经筹备半年。起先，马骏满口答应，能够解决3十亩建设用地指标，为此，焦达昌给了马骏1大笔活动经费。谁想到，我们单位职能进行了重新调整，项目规划、土地政策全部集中到市规划局、土地局，马骏主管的规划建设科，改成社会发展科。马骏失去相应权力，只能把土地指标的事，1拖再拖下来。焦达昌认定马骏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看着自己前期设备投入和延误下来的工期，恼羞成怒，吩咐女秘书，“设个局，报复1下马骏，出口恶气，但要记住，限度是免了他的职。”

女秘书弓着杨柳细腰，谄媚说：“您老放心，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算个事。”

焦达昌满意地用手指掐了1下女秘书的粉嫩脸蛋。

女秘书办事讲效率，晚上，组织了1个酒局。

酒桌上推杯换盏，焦达昌等1帮哥们畅谈着彼此情谊。1如往常，马骏作为小弟，挨个给几个哥哥敬了1圈酒。想到今天家里，正在给母亲过生日，看向焦达昌，示意要提前离席。

焦达昌举起酒杯，高声喊：“今天是咱小弟母亲大寿，我们1起敬下小弟，等于给老人家过寿。”

众人齐齐端起杯，喊着：“恭祝老人家身体健康！”话头1开，1个接1个，以给老人祝寿之名，跟马骏喝酒。酒过3巡，马骏也就把母亲过生日的事忘了，最后，迷迷糊糊地被人搀扶到宾馆房间休息。

马骏最近肠胃不舒服，这1喝大酒，更是难受。在宾馆的床上躺了不到十分钟，就爬起来，摇摇晃晃走进卫生间，溜溜在便池上蹲了半个小时，才觉得舒服些。

负责照顾他的小姐觉得好笑，“你这‘酒精’杀场的人，今天怎么猴拉稀了？”

“最近肠胃出了点问题，啊，又不行了。”马骏脸色发黄，捂着肚子，钻进卫生间，2十多分钟才出来。

小姐看到躺在床上的马骏如此痛苦，殷勤地沏茶倒水伺候着。大约1刻钟的时间，见马骏脸色红润起来，知道身体已无大碍。“哥，你先休息恢复下元气，我去洗个澡。”说着，准备脱衣服。

没等马骏做出反应，门突然打开，1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男子恶狠狠冲进来，上去扇了小姐1巴掌，“你不在家里好好伺候老子，竟然偷跑出来卖肉，看我不打死你！”然后，瞪着灯泡似的眼睛冲向马骏，伸手把他拽下床，狠狠踹了1脚。

焦达昌等人，在对过房间打麻将。听到怒骂声，焦达昌狞笑1声：“走，去看看热闹。”

进门1看，马骏和小姐完完整整穿着衣服，扭头狠狠瞪了女秘书1眼，而后面向假装凶神恶煞的男子，虎起脸高声断喝：“哪来的混账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我地盘上捣乱。自己稀泥软蛋管不住老婆，能赖到别人身上吗？快滚！”

焦达昌的女秘书1次办了两张门卡，1张交给小姐，1张交给雇佣的虎背熊腰男子。再3嘱咐男子，大约1个小时后，冲进房间，把事情闹起来，闹得越大越好。

受雇男子没想到马骏胃不舒服，闯进来1看，什么事情都没做，只好草草演了演戏，拽着小姐慌忙跑了。

焦达昌关心地扶起瘫在地上的马骏，“6弟，没啥事吧？”

马骏心颤肝抖，强打着精神，挤出点笑容。“大哥，我没事。”

焦达昌转向女秘书，“赶快安排车，送6弟回家。”

马骏微微点了下头，“谢谢大哥。”

等送走马骏，女秘书回到棋牌室，胆战心惊地站在焦达昌身边。

焦达昌把手中麻将牌重重拍在桌子上，眼都不抬，抡起胳膊，甩了女秘书1个大耳光，“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是不堪大用！”

女秘书服服帖帖站好，双手垂胯，任脸上火辣辣疼，也不敢抚摸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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